一想到罗卷的拒绝,李浅墨不知怎么,只觉得自己心里说不清地委屈,觉得整个世界亏负了他一般,亏得他想哭。

只听谢衣道:“郁华袍与胭脂钱,那算是大野之中流传最广的一段传说了。这两件东西都关涉到陈后主与张丽华。世传两者合一,方得妙用。据说那郁华袍上的图案关系着南陈亡国后流失的一大笔财宝,若得之,必然富可敌国;而那枚胭脂钱,却关联着一个容颜不老的秘密。”

他循着哭声来到山冈下面。走近时,才现,那哭着的果然是柘柘。

罗卷淡淡道:“我只不过从你身上那木樨香气里知道你见过……子婳。她喜欢用这种香气。而且,善识百派千流,她既然会找上你,你的来历必然就有些不同。”

漫漫世路,坎坷生年,身上的皮屑脱落下来,带着所有的过往,和着这灰尘,在那夕阳中舞动。

许铺即是当年山东“响马”的退隐之处,想来家家俱藏有兵器。可谁也没想到他们藏下来的居然还有如许多匹健马。那分明还是当年隋末沙场上留下的战马之种,久伏枥下,一朝催醒!

这一对儿,正是才离开新丰不久的李浅墨和那个柘柘。

自从入冬雪后,这坡僻处山阴,恒是一坡嵯岈的白。那少年喜欢来这里,哪怕这儿距新丰足有十九里的距离,每到夜来,他几乎都会来上一次。

邓远公一摆手:“不用喊了,是过路的。”鲁晋心有不甘,凝目远眺,口中喃喃道:“只是他这路也过得忒快了些。”

李世民似怀想起自己平生所历战阵,心中不由也激昂慷慨。随手又取过一把剑,那剑形体虬媚,镡色苍绿,李世民弹之一叹:“太阿太阿!可惜敬德亡矣,否则正配此剑。”

小却用力点头。

出宫后,他们就来到这渭水河滨。现在,他们已在这渭水河滨呆了近十天。师傅一直都在忙,很少有空来理他。这十来天的时间,他们都很少照面。

胡床上的天子忽有幻觉,像自己梦中见过的:清冷的早晨,一片草野间,露水沾住草叶,一匹筋骨轻骏的小马直面向自己跑来,它的身上汗着血,可身后,是那么薄白柔软的雾。

逝去的光阴哑然。浮生渐随流水,记忆中唯有草香。那少年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却让人觉得,原来、&1dquo;少年两个字竟是如此美好的字眼。

却奴猛地觉得自己的手指被肩胛一捻,正不知他在示意什么,肩胛的脚步就停了。

肩胛注目场内乐师齐奏的盛况,简略答道:&1dquo;是当今的太上皇死了。臣子们给他上谥号为&1squo;太武皇帝’,又奉廊号为高祖。今天,是他灵主入享太庙的日子。

他也感到自己的小,由不得在黑暗中把一双肩膀抱了起来。好像、这样可以把自己缩得更小——更小些时,不让人看到,也就安全了吧?

如今的太仆寺卿萧正衣本是萧梁后裔,他与太上皇李渊有着姻亲关系。当朝之中,他算少有的留下来的太上皇裁培的臣子了。

他营中帐下的同袍都对他的怪癖深感骇异,甚至私底下常开玩笑地猜测他跟那些女人在一起时会是何情状,由此牵扯出许多秽语。但在那些滑稽猥亵的口吻中,一些生之悲凉也就那么轻易地滑了过去。

可他还没打定主意,就只见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拂了拂袍角,就那么地走了。

望着那苍烟落照间天际的一点红,他的神态略不经意。心中不由略生睥睨地想: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英雄?

那男子眉毛一抖,却不说话,用那藤条沾水,又一鞭用力向自己背上抽去。

一时只见两枚硕大的石锁当空飞去,人群中不由爆出了一声彩。那两枚石锁后面的追赶着前面的,追上了在空中一碰,一时轰然落地。只听那人笑道:“小弟是覃统领帐下参将木沉香,不知这下耿兄可愿意入门了?”

那耿直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有分惺惺相惜的意思。

耿直一收藤枪,已将之缠入腰间。他走向门内,行过木沉香身畔时,不由温颜一笑:“帐下之人尚如此,覃千河真不知会是何等角色。”那木沉香也冲他一笑。耿直并不停留,就此步入。木沉香却拖枪冲辕门外的诸人道:“咱们且破了这些蠢规矩。有哪位愿意露上一手,可令小弟佩服的,即请入内。”他一语喝完。一时却无人应声。

静了一下,方听一人笑道:“我来。”那人人未至,声先至。而接着飞来的,居然是适才已被木沉香挑飞的两把石锁。那两把石锁极为硕大,这时已磕碰得边角破碎,这时被人一掷,居然轻如无物,划起了好大一阵破空之声,直砸向辕门正中。

掷锁的人就跟在石锁后面,他身材壮大,紫色脸庞,浓眉大目,极为剽悍。木沉香一望即已认出,叫了声:“铁棠兄……”他一声未完,却忽见一个淡淡的影子后先至,竟过了铁棠,接着又赶上了那两枚石锁,却在那两把凌空飞掷、声威赫赫的硕大石锁间那细窄的中缝内,硬生生钻了过来。当真惊险已极。

那人一晃即已入了辕门。木沉香和那大汉铁棠一见那少年身法,都不由面上一愕。

——这手如云泻地的身法也当真惊人!

掷锁的铁棠这时已经跟近,那两把石锁再度轰然落地。铁棠抬脸冲木沉香就问了一声:“来的可是罗卷?”

木沉香却摇摇头。那人远比罗卷少年。

可他也没拦,任由那少年跃入辕门之内。

那少年一入辕门,就直冲那后面搭起的擂台而去。

适才那穿石锁而入的少年正是李浅墨。

他既答应了王子婳,这大野英雄会,却是不能不来了。

因为他情知,要找罗卷,必须先找到虎伥。

大虎伥想来躲避罗卷已躲了很久。可依现在的形势,李浅墨猜想:大野英雄会既开,虎伥只怕就不会再躲避罗卷了。

这场盛会,大虎伥一定会现身!

因为他现在已有庇护。

他现身之后,正好引出罗卷,到时,也正好借天策府三位护翼统领之力,就此除掉罗卷这个心腹大患。

李浅墨的眉头一时不由皱了起来。

自从那日见了楠夫人之后,李浅墨就觉得,大虎伥这人,不只罗卷要杀,自己如遇上,也要杀之~

可问题是:怎么杀?

毕竟无论是谁,只要能借得覃千河、许灞与袁天罡之力,普天之下,只怕再无人能动得了他一根毫毛。

李浅墨望着那方擂台,心下却在筹算着彼此实力,一时不由大是担心起来。

——如果自己是罗卷,自己该会怎么办呢?

——也许,自己会早早到来,一来,就坐在那辕门之畔,说上一句:“凡人皆可入,大虎伥不得!”

不知怎么,他极不情愿罗卷开罪于天策府护翼。

可依他的想象,罗卷又不可能不来。他一念及此,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激动。

忽听得身后门口,一阵骚乱之声传来。李浅墨一回头,却见有人刚露了一手,得了木沉香的赞许,方入得辕门,身后却响起一片鼓噪之声。

听那鼓噪声,却是那人的仇家来了。

只听得木沉香沉声喝道:“一入此门,江湖恩怨两断。如再寻仇,那是与朝廷为难了!”

他拖枪而立,正挡在门口。

那寻仇的人对天策府也深为忌惮,一时不由踌躇不前。

李浅墨见此情形,心里不由暗叹:大虎伥若已入此门,罗卷纵来,只怕也无可奈何!

可——只要大虎伥前来,罗卷又如何会不来?

却听身边忽有人道:“小哥儿,怎么面生得紧,你却是从哪儿来的?”

李浅墨一回头,却见正是适才柳叶军的耿直在冲自己说话。

他不惯与人交谈,脸上先是一红。他不想回答,一时也说不出模棱两可的话,就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