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班颜一生,都不曾再见过这天遇见的女子,然她的容貌、气势、出神入化的功夫都令她深刻脑海,难以忘怀,而她并不知道,这个女子,就是为他们华国日后……

脉象散乱而心气虚弱。

“殿下……”看着女官匆匆离去的背影,映书不解地开口道,他原是苏府的旧人,是以并不像太女府中新进的那些下人们一见苏薄红便被她的气势骇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是想废了这只右手吗?”祈紫宸的语气少有地变得激动,“初时贯伤及骨,未愈妄动真气,伤上加伤。苏薄红,你、很、好。”

顿住了身形,等墨昭华行至她身前,只见他慢慢将罩着一层紫气的手覆上自己双目,苏薄红身形不动,似是绝对地信任。

突然另外一边枯叶间传来的悉索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暗卫受命于苏家,被主母派给苏薄红后便只听苏薄红一人号令,莫说面前这个只是个王女,就算是洛国皇帝亲临,也支使不动她们,是以仍旧一言不发地挡在了前面。

“没……”一定是自己心里隐藏了太多的黑暗,才会梦到那么可怕的事情,这样的事,如果说了出来,薄红一定会因此而讨厌自己,然后像她母亲一样轻易地丢下自己的!君拂羽思想多时,终于决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苏薄红两相权衡之下,再无更好办法,最终发现自己竟只能答应。

苏薄红浅浅一笑,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一双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他道:“花色虽美,又怎比得上这似兰斯馨,如花解语的美人。”

“一切按从前办。”女子只是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那两名女侍均是眼皮一跳,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服从地垂下头去。

“嘘——”澹台无非笑笑,微凉的手指按上苏薄红的唇,“我该回……”

一语未竟,人已是倒入苏薄红怀中,再无意识。

将他轻如片羽的身子打横抱了起来,苏薄红的目光不由胶着在刚才就看得十分刺眼的地方。

自凌云雪山出来,他便一直赤足而行,此时那一双白玉雕成般的足已是伤痕累累,青紫遍布。

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苏薄红将人抱进车厢,却正撞上林星衍一双幽蓝的眸子。

似是明白了什么,林星衍脸上血色稍褪,片刻后才道:“他便是我的救命恩人……”

点了点头,苏薄红道:“是隐居在凌云雪山中的药师。”不知为何,她不由自主地隐瞒了澹台无非的身份。

“嗯。”轻轻应了一声,林星衍转过头不再看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默,苏薄红手上还抱着澹台无非,现在却是放下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

而外面祈紫宸马鞭一扬,竟自要驱车前行。

这才将怀里的男人放下,苏薄红挑了帘子问:“那小子果真找不着了?”

“在凌云山中。”

祈紫宸头也不回地淡淡一句,苏薄红已明白了十之八九。

墨昭华要自己来凌云雪山除了借造化之钥的传说医治林星衍之外,最大的目的却是要让自己为他扫平进入万圣尊师墓的道路,取得金令。而这布置全被自己那来的诡异的前世身份打乱,她拿到造化之钥,墨昭华金令却尚未到手。

他自是不甘心的。

那小子,却是个真有野心的人。

苏薄红手一松任由车帘坠下,遮去她脸上的神色,只是重新将视线锁在林星衍身上。

她一度以为,她就要失去他了……

幸亏……

马车一个颠簸,林星衍撑不住身子往前倾去,眼看就要撞上面前的小几,却被揽入了熟悉的怀抱之中。

“星衍,多时不曾好好说话,你没有话想对我说?”

女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略带低沉,却莫名地多了几分调侃意味,让林星衍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沉默却让他觉得更加难耐。

“不说亦可,我便当你是默认了。”

低头轻轻一吻,苏薄红唇角勾起惯常的笑容。

“我……”林星衍一语未竟,突然脸色一变,身子软在苏薄红怀里剧烈地喘息起来。

扬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苏薄红问道:“星衍,你……”

无力地看了一眼苏薄红,林星衍的目光说明了一切。

竟是……

抱着人冲出车外,苏薄红的身形在半空中一折,自祈紫宸手里夺过马鞭,把人往她怀里一送,难得地冷着脸道:“星衍快要生了。”

而有“神医”之称的女子,却头一次在需要救治的病患面前犹豫了。

“我是医者,并非产公……”

祈紫宸此言一出,两人之间又是诡异的片刻沉默。

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她怀中已然额上起了一层细汗的林星衍,苏薄红手中缰绳一带,重新掉转马头,往猎人小屋疾驰而去。

幸亏班颜家的男人虽然不曾生产过,但终究比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女人懂得多了,一时间准备了热水纱布一应诸物,倒也颇似几分模样。

被抱到屋内唯一的床榻上放好,林星衍身下早已湿了一片。

在班颜家男人的指示下,苏薄红坐在床边把人半抱着,祈紫宸则取了几粒护气保元的丹药喂他服下,知道他既是头胎,之前开穴之事又不曾做得完全,已先做好了持久的准备。

腹中下坠之感渐渐剧烈,林星衍只觉得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逝,紧紧抓住身下皮褥仿佛想要留住它,却终究还是徒劳。

只觉有一把钝刀在他腹中翻搅着,带起阵阵含着铁锈味道的热流涌上喉间,顺着紧抿的唇角延下细细的红线,一直从绷得笔直的纤细颈子上滑落,染得身下垫毯点点猩红。

对此事毫无经验可言的苏祈二人只能听班颜家的男人吩咐,一面以内力护住林星衍心脉一点生气不失,一面帮他按压小腹,助胎儿下降。

烧开的热水在为男人擦拭身体的布巾浸入的刹那变得鲜红,而迟迟不能降入产道的胎儿更是令苏薄红觉得心惊,一次又一次地渡过真气,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似乎在他的身体里,所有的生命迹象正在慢慢地消失。

没有再去思考其他可能性的空闲,苏薄红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无论如何,即使逆天,她也要他平安!

时间缓缓流逝,林星衍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就连身下流淌而出的血也变得静静的,恍若放弃了一切。

班颜家男人在一边忙碌张罗着,偶尔靠近床边时,眼神中也透露淡淡的哀伤,似乎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眼前这人已然不能再支持多久了。

“薄红……”微弱的气音从男人半张的唇中逸出,听在苏薄红耳内却是如此清晰。

“嗯?”放柔了声音,苏薄红一手拂开他被汗水沾湿,散乱地贴在额上的碎发。

“出……去。”

瞬间的不安让苏薄红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只是本能地否定:“别说话了。很快,我们的孩子就……”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