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他一句话而已……孩子就还是他的。

他急忙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也顾不得头发凌乱:“喧!赶快喧!”

玉妃于他,就是逗乐的小东西,再怎么喜欢都有个限度,但楚烈现在就是他的心肝,一想到自己心头的肉可能不是自己的,这种惶恐感就足以让人溺毙。

“去世了,竟然去世了。”他叹了声气,道:“当年他也算年少有为的将领,那时候辞官一定会引起众人非议,有什么线索?”

“血统半点也不能浊,这是祖宗定下来的法。”他理所当然地要维护祖宗颜面,“如果烈儿不是寡人的骨肉,那这就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朝阳殿旁边就是今晚寿宴的主会场,湖中央的戏台已经在排演了,全然不受这儿紧张气氛的影响,一想到今日还是楚烈的生辰,他更觉无力,“你呀,你这孩子……你这到底是想让寡人如何呢?烈儿?”

“怎么会找不到适合的?”他环臂在胸,道,“明日自己去内务府挑喜欢的”

小皇帝哼了声,绝对可以掐出水的脸嘟着,“修行比寡人的功课还重要吗?寡人都放下身段来看他了!”

“非也,寡人当年与老友一起来……”他平复着心口起伏,缓缓说道:“那时候寡人年纪比你还要稍小一点,还在这里烧过东西吃,不过差点把这片桃树林都烧了。”

别致又隐秘的屋子,是他每年祭祀完毕必去的地方,今年有些不同,因为他这次把太子也带来了。

那玩味的语气,冷热适中的语调,全然的让人听不出喜乐。

最近几月宫里的人都知道,玉堂殿的玉才人极受恩宠,日日陪伴在龙侧,宫中后妃众多,玉才人样貌算不上顶好,可就是对他的味。

捏着失而复得的钱袋,他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灯火阑珊里,那是张介于青年和少年间的脸,可能比他大上两岁,松松垮垮一身紫衣,看材质倒是上好,可腰间那腰带都是束得歪歪扭扭,虽一看就是流气的打扮,却也让人不会生厌。

知道,却不是知错,按在笔杆子上的力道不自觉又加重了三分,冷道:“那给寡人说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了。”

容愈也是一楞,抬眼瞧着太子。

泫然欲泣的表情:“除非三皇叔抱……寡人走不动。”

心动的距离帖吧

他一怔,被这句反问哽住了,低声斥责:“那你就可以把生养你的父母忘在脑后吗?乔儿,你太让寡人失望了。”

青年一脸轻松,英俊深刻的脸依旧是陈述事实的表情:“朝中大臣府里养娈童的,多的是,哦,父皇你还记得龙渊阁的大学士陈正寿吗?”

苦海深深,有时放下屠刀反砸脚啊。

床边半跪着的青年已经换好了整齐威严的太子袍,也不知道在哪里跪了多久,凝视着也有股静态的威慑力,他失声,裹着被子挪后一寸,手指颤颤:“你——你跑来这儿做什么!”

他这儿子正襟危坐的姿势,全身都没有一点放松的打算,眼微眯,楚烈稳稳道:“快下雨了,不过赶得回宫,父皇无需担心。”

小少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拖着一条烂腿,冒着鹅毛大雪,逐渐消失在风雪里。

在那个年纪里,他曾经以为,庆国真的跟大臣们高歌的一样,四海升平,歌舞欢腾,他以为出了宫,便是大千世界,便是他万里江山的缩影,京城的热闹繁荣自然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就在他耽于玩乐的时候,摄政王在一个夜晚强行带他出宫,把他按在马车上行了半个晚上的路,来到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山村里。

好在不久戏就开场了,把式上台,老百姓们的目光终于从门神哪儿移了开来,聚精会神的把视线聚焦在那块白色幕布上。

在他的注视下,容愈只好嗯了声,还是有点不情不愿的,可能是觉得要把朽木雕成象牙比较有难度。

容愈在一边解释:“臣一个人住,用不着那么多丫鬟,所以就冷清了点,陛下如果不嫌弃就到里面坐一会,臣让人上些茶水。”

年近六十的楚王口里像被塞进了一颗大鸡蛋,目光迟钝地从病床上滚了下来:“陛下——小王罪该万死竟不知您来,陛下恕罪啊”

雷声滚动,皇帝嘴瘪的越发厉害,悲悲切切的扯着不肯放手:“皇叔留下来陪睡!不然——不然寡人就——就——”

没错,虽然他贵为九五之尊,却连任性妄为去泡温泉的时间都没有,说起这恶源,当然是直指那块还软禁在驿馆里的烫手山芋。

楚桑真想扶额叹气,老师,您可千万别在他的金銮殿上晕倒啊。

马踏入森林里,没一会就有猎物进入他们的视线,不是麻雀,不是鸭子,而是只小梅花鹿。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一会,小太监跑来禀告:“陛下,太子求见”

雪一样,刮的他好生无趣。

剑影纷乱,银光熠熠,忽然间,剑脱手,夹着厉风像箭一样朝他飞来。

宫里的人都说太子是不怒自威,仪表天姿,天生的真龙命。

刚才还小绵羊似的小皇帝双手齐用的扑了上来,奶声中带着一丝哭音:“寡人要吃——”

一炷香过去,干戚一边听着连续不断的打嗝声,一边叹道:“摄政王说的不错,你是不应该再吃了。”

“……”

干戚从身上掏出手绢,姿态优雅高贵的递了过去,“乖,把鼻涕擦擦,还有嘴边的渣子——不然晚上会有老鼠把你的嘴巴鼻子啃掉。”

天地良心,这回干戚真的没有吓唬天子的打算,半点也没有。

“喂……喂……你别哭了行不行啊……算我错了……”

干戚为了让天子放心,最后还好心补充一句:“能把小孩咬死的老鼠大多在山林里,皇宫的老鼠应该还没那么猛吧,所以别担心。”

第二天楚桑捂着肚子,缩在摄政王的怀里,饱受摧残的样子十分无辜可怜。

“人为刀俎,下一句是什么?”抽空来考察皇帝功课的摄政王一边看着迅速看着奏折,一边提问。

天子眼泪滚滚,肺腑之言:“我是鱼肉——我是鱼肉啊!”

“错了,该罚。”

“呜——”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