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锷又道:&1dquo;焉耆的形势怎么样?

&he11ip;&he11ip;

她静静地盯了韩锷一眼,知道韩锷在用心地听,便更细心地说下去:&1dquo;可是朝廷中近年来,内斗日深,无论是东宫还是仆射堂,都久已无心外务了。对这塞外姻好的护持也渐渐松怠下来。&he11ip;&he11ip;那是一种内卷的塌陷式的争斗。朝中当政之人,没有谁还记挂什么天下,以为天下之争只局限于洛阳与长安这二都之中,甚或只局限于宫中,只局限于那张皇位之上。

有时,半夜醒来,杜方柠会听到韩锷轻轻地把那支骨笛吹起。笛声响起时,他似乎整个心思都放开了,平平坦坦地伸展在那荒野里。杜方柠听着,有如走入了这个男人生命里某些最深处的地方。在那里,有荒凉也有温柔,有平坦也有也有波折。她静静地听着,只觉那么广广大大、坦坦荡荡的一片温柔,让人渴望,却似又让人害怕,怕自己就是倾尽整个生命也填之不满的那种感觉。此日的韩锷,还是不是曾经乐游原上清纯孤傲的那个少年韩锷吗?这么想着,如同感觉到岁月之流的煎洗,往事就象那河底的卵石,一日日的冲刷下来,只觉更加明净可恋,却又似、只能怀念了。

她的颈上忽搭上了一只硬硬的手,那手生硬地钳住了她的下锷,用力她的脸别了过来。她一转头,就看见韩锷的眼,没有了风、重新引的风爆却正在他的眼中暴开来。他一抬方柠的下腭,一低头,那风暴就在他的唇齿间作了。杜方柠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吻还是咬,她忽然觉得自己无力,但忽然又似有力了,狂风悍沙中自己一个女人原来还可以这样的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舞蹈。他们都象争着要把一团熊熊的火在对方心里点燃:即然天地惨淡,何妨我为爝火?纵使终古寂寞,也要燃就狂欢。

他忽然不逃了,觉得脖子下凉凉的,不自觉伸手向颈下一摸,却摸到了小计给他雕的那个小骨笛。骨质冰凉,贴着他的皮肤,似镇定着他的心神。他忽然有一种豁朗的感觉,那感觉升腾起来,直欲裂笛,直欲放歌。他凑笛近唇,就开声吹了起来。声先小小的,接着却穿云裂石,在这一片静寂的云天草沙间撕破开来。那马儿听得笛声,耸起了耳朵,打了一个响鼻,抬头前望。韩锷一曲未竟,忽然住笛而歌起来,他唱的却是一旧词:

他语意平淡,但眉间锋飒一现。余小计呆呆地看着他。王横海与韩锷都不再说话,半晌,王横海忽对余小计笑道:&1dquo;小计,你别担心,不管怎么说,天下热血子弟尚未死尽。不说你锷哥,就是我老头子还活着呢。不管时局如何,从古至今,我汉家旧例都是这样的。这些事,只要有我老头子和你锷哥这样的人还活着&he11ip;&he11ip;他的眼角忽生睥睨:&1dquo;就总还有人来做的。

韩锷开声道:&1dquo;是。那人一加鞭,马儿已窜到韩锷车前。只见他滚身下马,拱手禀道:&1dquo;韩公子,前面有故人温酒相待。韩锷一愕,正在想着这塞外之地不知何时又多出了&1squo;故人’了。小计却已一连数日没碰到什么人了,不由好奇地向那来人望去。只见来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戎装,模样甚是威武,脸上神情定定的,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气慨。

去听风涛万鼓音——对,去听风涛万鼓音!去听听那沙丘草海万马齐奔的颦鼓之音也是好的&he11ip;&he11ip;

韩锷心里一动,他终于明白了!那利大夫、利与君才是洛阳王府里最后的一张王牌。也是,他名号&1dquo;无双士,当今天下,有他出手,除非紫宸中人出马,只怕少有人可与他争这龙华会中的鳌头了。

那马车行得甚快,转眼已到眼前。韩锷要顾忌旁边人耳目,倒没太在意那车子。就在那车子驶过他与小计身前之时,他忽一牵小计的手腕,两个人低下身子,平掠而起,直钻入那车底里去。他才钻进车底,一手就攀住那车底的车轴,一手却挟在小计腰间,把他安稳稳抱在怀里,安置得极为妥当。余小计全不顾那车底卷起的灰尘蓬到脸上,因为锷哥这混入的招法甚怪,眉毛眼睛早已四下里各自跃动,眉飞色舞,低声道:&1dquo;好玩,好玩。锷哥,你即想到了这招,下回暗探大内之时,却不可象先前那般推托,也把我也带进去耍一耍才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宫是什么样呢。

他一病倒下来,倒难得的显出一份乖来。平日韩锷只嫌他聒噪得可厌,这时却只巴望着他快快好起来,哪怕天天被他聒噪上十二个时辰也是情愿的。可恨的是他这回重返长安,也曾数次潜入大内,还找到了暮华院,可祖姑婆却一直不在。他心中烦恼,只有租了套院子住在长安城内苦等。每每闷极无聊时,只有教小计量力练些功夫以自养。自己晨起夜深,也时时与他按摩导引。闷了就掣了一把&1dquo;长庚在院内独舞。他心情不快,剑风起处,肃杀之势较那秋声来得还甚。小计有时半夜醒来,身边不见韩锷,只听得院内剑风霍霍,但那剑刃破风之声却能让他心里感到一份平安踏实,听着听着,就重又昏昏睡去。

余小计这时也正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他身量原小,可这时身高拨高得却快。没多久,只这一夏天过下来,他来时穿着的衣服就已嫌小不能再穿了,还是那老者的家仆给他添制的新衣。每每他在河边看见自己胸肌微隆,很有些少年儿郎样子的身段,心里就不由大为得意。可每晚韩锷与他调理内息之时,心情却不由日渐沉重:小计这些天身高增得太快,远出一般少年,反给他一种不祥之感。

韩锷一怔,却听岸边忽有一个小伙苦声在唱:

师傅抬起眼,眼中若悲若喜的道:&1dquo;修道之人,最后求的,原是以无性为性,是抛绝男女之念的。你却天性最热,怎么也不想仅成就一个&1squo;人’之念,而抛却一个&1squo;男儿’之念。韩锷当时愣了愣,看着师傅那恍如清风朗月的神容,心里这才明白,怪道师傅无意之间,言谈举止,俱脱逸如许。这么说,自己在心里倒底还是抛不开之性别之念了?可师傅为什么最终却抛却了?

他们赶来的倒也是正日子,麦积山的花儿会本该在仲春,那时草木滋长,不冷不热,正好赶会。可今年,为了边塞羌戎之乱,连屠数城,倒把离得还远的此地的花儿会也搅后了一些时日。到了前面的村子,小计问了路,就不待休息,径自要拉了韩锷弃了那驴两人一乘——因为前面山路难走些,怕那驴儿吃不消——直往那山场赶去。韩锷因见天光尚早,笑道:&1dquo;急什么,且喝口茶再走不迟。

韩锷一层层做下去,脸上神情平淡,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烦恼:原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小计调整内息,却隐隐觉查出一些不对。他太乙一门的内息缘出于先天真气,兼有治病疗疾之用,所以对体查别人身体极有神效。这些天,他就隐隐觉得小计体内气息有股说不出的不对。开始他还没有多想,但近日以来,他细心查探,已越来越深地感到一种不安。这种情形他以前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好半晌,他的内力已屈伸盈缩入小计的四肢百骸里,口里闷闷道:&1dquo;小计,你真的还未满十四岁吗?

韩锷这么一想,果然心思就被他岔开。见他不出声,小计已欢呼一声,放了索的猢狲般的一跳而退,一头钻到屋里,去寻他的小刀小锉去。

芝兰院里的那个人不是也断了一支手掌吗,可,到底在余家小楼上他见过的那截断掌究竟是谁的?他怎么会忽视了那只手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卫子衿断的是右手,而俞九阙却是左手。

那人咦了一声,这一招却是韩锷近日来悟得的新作。可这样的招术,他这数日所得,不过三数招而已,真抗得住那来人渊沉海阔般的修为吗?

小计只见他脸上的胡子虽说不长,但在唇上青成一片森然。那形象绝不潇洒,反有些落拓,小计却看得心中大是佩服,有时捉捉韩锷的手臂,感觉那硬硬的肌肉凸起,心里老在想着自己什么时也能长成这样来。

——这是刀路中最平常的一式立斩,旁边有成名人物一见之下,就在低声教训门下子弟:&1dquo;看看,&1squo;四明刀客’的刀法是最平直笃实的。他的刀路只有纵、横、上、下四路,都取意于直。不平堂本也有不少花巧招术,但在他改正之下,一切都裁弯取直了。他四明刀最后归根到底得就是个&1squo;快’字。他这&1squo;快’可不是指平常的度上的快了,而是有力的快。这才是最厉害的。看看吧,看看你就知道平时只爱花巧的坏处了。

韩锷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脸上浮起一丝略带苦意的自嘲,开声道:&1dquo;紫宸诸君,不材韩锷已依约而至,主人却还没到吗?他近日心里颇多愤激,所以举止之间倒少了一分飘然高举,而多了不少少年飙劲。只见他长剑挂鞍,长身相问,只此一番举动已引动不少恶意。却听一个阴阴阳阳的声音道:&1dquo;期君不至,累人久候。韩兄,罚酒一杯吧。

一声即出,一种默契的感应似乎就在他心头浮起。本来门外那人脚步极轻,就是耳目聪敏如韩锷,且在打坐调息中,也几不可闻的。但这一声叫过后,他就似可以听到——其实不是听到,而是感觉到门外那人脚步一怔下停了停,然后似乎就要脱身逸去。

那人却忽左手一张,已直向韩锷扑来。

韩锷只觉心头一麻,他抬望向那灯火自处,提步就向那偏室走去。院中花木幽深,似是好久都没有修剪了。那灯火处似乎就在眼前不远,但韩锷提步走出几步后已觉不对——本该在几步之下已可到的,怎么那灯火光处抬眼望去还象是刚才那么不远不近的?韩锷心头急,就待提起&1dquo;踏歌步向前疾赶,他心头烦燥,可理智忽生,只觉一点清明在心头一晃,立时立住了身:这是阵法,没错、这院内布的有阵法!

韩锷的面色宁静下来,他伸出中指:&1dquo;去找一找这个的主人。

韩锷心头一时极为惶惑。那利大夫似是也面上大起愁烦,最后叹了一口气:&1dquo;我想过好多遍了,可我还拿那&1squo;阿堵’全无办法。因为,那下盅之人分明已把心用了进去,这&1squo;心盅’之术,却是素女门的把戏,我也没法子。除非我能找到她,但就是找到,如果不化解她心头心魔,就是杀了她也无用的。

于小计在旁边看得眼都呆了。韩锷实在缠不羸他,演完之后,一跃上马,却抓起于小计,不轻不重地一把把他扔到了那黑驴儿背上,自己一策斑骓,一路小跑地向前跑去。

今日之局,他本已安排得千妥万妥,甚惑怀疑俞总管非要他们两人齐齐出手到底有无必要?

这来的人也不是别人,却是&1dquo;紫宸八卫中的三弟,也就是人称&1dquo;三公子的吕三才了。这吕三才出身阀阅,看来所经历也多,世路滋味尝之已遍,就算以自己之丽色,也诱他心思不动了。

可看到卢侍郎满门抄斩时,他见到韩锷面色俱变,心里也知他当时想到了什么。那人据人说是城南姓的门下,这时,余姑姑又留下了这幅画&he11ip;&he11ip;他疑惑地抬起眼,把韩锷看着。锷哥——他真的走得出这个偶然到来却由此深陷的洛阳城吗?就是走得出那个城墙包裹的洛阳,却走得出他心里的那个洛阳吗?

却见古卓貌似无心地道:&1dquo;杜家女儿,那个韦家的少夫人,兄弟那天也是借韩兄破案之机,才得一会,果然好丽色!难怪洛阳城中,久推许为城中第一佳女呢。而且无意之中,还得知了她的小字——这城中只怕大多人都知她姓杜,却还少有人知道,她的小字叫做&1squo;方柠’呢。

&1dquo;&he11ip;&he11ip;是不是还和杜方柠有关?

于小计却抓住了韩锷的后衣襟。

韩锷却一把抓起一直置于旁边凳上的&1dquo;长庚,他并不解开包裹,就裹着那层蓝布,横扫一击。长庚本为良剑。剑路之中,以击刺最多,他用的却是&1dquo;拍的招数。这种招路极为少见,那未脱锋的长剑被他用得如一根铁尺一般。只见他以剑脊为用,连着那鞘和裹在鞘上面的布横拍直击。那铁索、流星锤、三节棍俱为软中有硬的兵刃,他一击之下,却俱视之如硬物,这在技击之术中本为对付软兵器的上佳之法,只是一般之人少有敢轻易用之。只听&1dquo;夺、夺、夺三声闷响,他长庚三拍之下,居然先中铁索,再中流星锤,最后击中那龙门老三的三节棍,俱都正赶上那三根兵刃劲直标挺之际,把剑锷直直地拍在了上面。

那孩子把头埋进他怀里,脸上久寻才获的笑意顿敛,跟着马上泪水模糊起来。这时他一张小脸儿被韩锷兜起,脸上全是泪痕斑斑。只听他哭道:&1dquo;韩大哥,有人要杀我!

杜方柠神色微变:&1dquo;不错,我曾与他相见。

韩锷沉吟道:&1dquo;那、他们与&1squo;五监’&1squo;九寺’关系一向如何?

韩锷心知关联极大,不由就冒险伸手一接。他久闻川西大荒山&1squo;排教’中人最多幻术,难道自己今晚所见也是幻术?这一革囊血会不会隐藏着什么暗算?这时他心中忽有所念,忽颤声道:&1dquo;殊儿,是你吗?是不是你?你是殊儿吗?

底下于婕却轻轻一舔嘴唇:&1dquo;没事。只是你穿夜行衣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韩锷愕道:&1dquo;什么来了?

韩锷本不善说谎,只有隐身于窗后闭口不言。那候健却以已意忖度对方意思,想了一刻,才一跺脚:&1dquo;好,你们要插手,我候某人不管了。说着,他就已转身而退。

韩锷一愣,他虽不信这些神门鬼道,但后背不知怎么就被那女子说得有些凉飕飕的。只听那女子道:&1dquo;你会遇到好多女子,但这些女子,怕都是要来害你的。

那外乡人怔怔道:&1dquo;我昨晚就走到那了呀,一进去里面就蓬起一片烟,还碰到了个老人,说了些怪话&he11ip;&he11ip;他话犹未完,已被那伙计瞠目打断道:&1dquo;老人?什么样的老人?是不是个看着好老好老,膝盖都象直了的,提着个灯笼的人?

然后她神色庄肃起来:&1dquo;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伊吾城守城的羌戎之名为宗咯巴,这不是羌戎中人的名字,而是吐谷浑中人通常用之名。韩锷也曾问过库赞,他果然说是。宗咯巴——韩锷皱了皱眉,伊吾之民在他到临伊吾之前,也曾数次暴动,有几次还险些成功,但自从宗咯巴到来之后,伊吾城就再也没有生过暴动了。韩锷曾问过库赞此中原因,库赞答道:&1dquo;因为如再暴动,他一定会&he11ip;&he11ip;屠城!

库赞的面色一片阴郁。&1dquo;虽然羌戎王天骄乌必汗曾下令:不许屠伊吾城,因为他身边最宠爱的妃子就是伊吾人。但我们都知道,在宗咯巴手下,如再有暴动,他一定会屠城的。

&1dquo;我们伊吾人从来不怕一时的隐忍,只要那隐忍是有一个目标的。但我们也不想轻身试祸,满城被屠。

韩锷当时皱眉道:&1dquo;库赞,你们&he11ip;&he11ip;就没想过要刺杀他?你一身修为不错,虽与我中土技击之术大是不同,但殊途同归,当得上强悍二字。

库赞一摇头:&1dquo;他是塔尔寺出来的人,他的师父就是大金巴活佛。他是大金巴座下第三弟子,也是羌戎人中久负盛名的一个高手。其实他本是羌戎人,只是从小入吐谷浑学技,所以才取了个吐谷浑的名。我们伊吾城中,没有胜得过他的高手。韩锷当时就心中一紧:大金巴?他此次出使之前也断没料到,会在西域一带碰到如此多的高手。他沉吟道:&1dquo;以你所见,他的一身修为较我如何?库赞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却最终没有说话。正是他的沉默更让韩锷忧心。他倒不只是自矜才技,要与那宗咯巴一较声名,而是为,他此次谋定的突袭之计的重中之重却也是靠他一身自幼修为而得的技击之术与宗咯巴相争。他前些日子为稳定居延局势,曾屡次带兵出击袭杀周遭的羌戎游骑,但相距五百里远的伊吾城驻守宗咯巴却一直不为所动。故然他是为顾忌伊吾局势,但这份镇定就已不能不让韩锷动容。他在等什么?他是不是知道,只要明年春开,羌戎右贤王大军一到,居延城只怕就不日为齑粉矣?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伊吾城,伊吾城是他所见过的塞外诸城里最高的,城墙在夜色中黑峻峻的,如同一个铁瓮。

此城攻必难攻,但攻下来后,守岂非可以相当固守?韩锷长吸了一口气:这个伊吾,他必需拿下!

坎儿井就在伊吾城东南十五里处。韩锷到时,他的两个属下与坎儿井一带冬季歇牧的伊吾城的一个部族领霍延已商谈得大致妥当。这个霍延,却也是暗地里力谋抗击羌戎人的死士。韩锷到了后,又与他把谋划之计细商了一遍。他这一天都没闲着,因为还有三处地方要去,也有两三拨人马要见,有好多事都要筹划。他的时间不多,兵贵神,出奇不意,方能险胜。他与伊吾城的人为这一天都已准备了好久,有好多事已事先筹划过,如今要做的,就是一一落到实处。

第二日,天刚黎明时,伊吾城头的羌戎之兵就已现:在城东南角那个树叶已枯的密林后面,已悄无声息地一夜之间多出了数百顶帐蓬。那帐上俱都悬的是汉军旗号。那营寨离城约有四里许远,又有密林之遮,不是很看得清。只觉得营舍俨然,军旗端整。日头正从东方喷薄而出,这是一个很晴朗的早晨,树杪上还挂着一夜累积的寒气。猛地,就听到汉军营中,响起了一大片密集的鼓声。那鼓声热烈而急促,守城之人大惊,忙忙向上通报,宗咯巴也刚才起床,床上还有一个美丽的伊吾女子——这女子昨夜比平时似都要卖力气些,逗引得宗咯巴几乎折腾了一夜,此时精力松散,力倦神乏。闻报之后他倒没大惊,只问了一句:&1dquo;汉人的旗上什么字号?

报消息的人一愣,只觉宗咯巴狠狠地盯了自己一眼,忙叫身边的识得汉字的人再去看来。那人飞快地去了,一时返回,报道:&1dquo;是&1squo;宣抚使韩’与&1squo;张掖防御使卢’两个旗号。

宗咯巴的面色才有些变了。接着有人入报:&1dquo;报、报、报,焉耆城前日已为汉军所夺,具体情势都还不清楚。宗咯巴的脸色沉郁下来:韩锷&he11ip;&he11ip;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龙禁卫的骁勇短短三月之间已声传十五城不说,声息不动的居然还把一向怯懦畏战的张掖防御使卢遇的脾下之兵搬了来。这个城,他们果要硬攻?

接着忽有兵士来报:&1dquo;城西远远似有烟尘,因为太远,却看不清。城南没有汉兵,却有些伊吾附近牧民突然放着牛羊放到近城处掘草根吃了,徘徊不去,也不知是些什么主意。看那些人的样子,好象是当年漏网的叛民霍延。

宗咯巴眉头紧皱:剩下的只有城北了,可城北方向只有沙漠,去处也正是一条死路。他束扎停当,阴沉着脸,冷喝一声:&1dquo;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