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停,似乎自语道:“安世远身边有名干将,就姓仇,叫仇澜,带些安夏血统,双瞳深蓝,用一把钢刀,身手不凡。”

颜远风答道:“来了。”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只素青的物事扔给那男子,迅捷将椅面盖上,将一切恢复了原状,方才收了剑。

“反正今天也玩不痛快了,回宫再说吧。”我心头稍稍舒服点,抓了抓他的胡子,道:“记好了,下次弄些好玩的把戏让我看,今天可懒得再玩了,胃口倒得连晚饭去不必吃了。”

我正要跟过去,颜远风已拉住我,沉声道:“公主,这时候咱们就避忌些吧。”

我一把甩脱她,撒腿就跑,道:“我要找杜贵嫔!”

但下一刻,宇文昭已双拳齐出,一拳将晚蝶持匕左手拍开,一拳击向晚蝶胸口,拳如巨锤,又快又狠。

“啪啪啪!”有人鼓掌,居然是那平素面寒如铁的宇文弘。他从珠帘内觑我,赞叹道:“栖情公主身处内宫,不问世事,居然有此雅量才识,可见公主才貌双全,端的不凡。”

百叶桃花树红。

我想,当有朝一日我们可以自由,雪情重见天日时,我们只需将凤仪公主的墓碑,直接换成淑妃娘娘的墓碑就行了。

宇文昭走过来,皱眉道:“病了就病了,这么乍乍呼呼!不长眼睛的奴才!”

但我更多的时候想到的是雪情。

“你们继续收拾吧。”夕姑姑吩咐了宫女,也不答我话,径直将拉我回房中。

宇文昭喝了点酒,颇有些醺醺,不待宫女将食桌抬出,便一面将母亲拥到怀里,一面大着舌头向我道:“栖情,你和你母亲一般的乖乖听话,好多着呢,不信你问问你母亲,这夜夜风流,是不是比和你那早给淘空了的父皇强?”

腕上套一对红艳艳的珊瑚珠串,提起撒碎花雪色长裙,我缓缓步出屋。

我小心吹着未干的墨水,很是讶异自己居然也有这等的笔力,在山水的旷阔,落木的萧条中,那等清晰地传递着对前路的忧惘以及深深的愁绪。

人生浮云。此一时,彼一时。

宇文颉挑着眉,有些讥讽道:“萧公子剑法精到,平日做事也利落得很,都怪那些宫女们不会服侍呢!”

母亲脸色终于略略变了。

午时母亲出乎意料地叫我和萧采绎一起去厅中用膳。

青白面容,高突颧骨,死鱼般的眼睛,饱经蹂躏的洁白身段,无处不在的青紫伤痕。这个赤身裸体毫无生机仰卧床上的女子,是我的姐姐吗?

宇文颉怔了一怔,忙走到我跟前,长长一揖,笑道:“方才是宇文颉走路不长眼,特在此跟公主陪礼了!”

那人似也想不到皇宫之中竟然有人敢打他,捂了受伤的眼睛,愤怒瞪着萧采绎,见萧采绎没有罢手之意,又提了拳头砸来,才恍然大悟,侧身闪开,“当”一声,已将腰下佩剑拔出,径刺萧采绎,口中喝道:“好个大胆狗奴才,也不看看爷是谁!想死么?成全你!”

回雪宫的大门是半掩的,我有些惊诧,推门进去,踩着落叶沿着白石路面向前行去。

母亲走了,我还是有些不懂,有些愤愤。

宫外的世界,是不是更可怕?

“绎哥哥,这些天,是不是出了很多事?”我问萧采绎。

长年处于最严密的保护和最精心的照顾之下,我承认我对于危险的反应总比常人慢上一拍。

我捉住他的手,摊开,将我自己小而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掌中,轻轻说:“我知道绎哥哥一定不会让人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