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晒太阳,怎么喝牛奶,怎么喝骨头汤,怎么吃钙片、补钙针,都没有用。一不留神,那些症状就接二连三地出来。妈妈始终是深居简出,不敢过分劳累,自然不敢去工作,惟有靠着一点劳保(据说是当年做手术的医院给的,可是才每月2oo多,后来近几年才涨到5oo多)和爸爸给的钱维持生活。

江浩晨看到肖慧妍一直盯着邻桌两个中学生的“拌饭”和“拌面”,猜测肖慧妍没有吃过。

顿时,陈明宇泄了气,也失去了跟她继续上网交流的兴致。不过,江浩晨对这个“赤练仙子”却很感兴趣,于是,用着陈明宇的QQ号,换个身份,继续“交流”。

为了找出事情的真相,我开始象蜜蜂采花蜜一样,一点点去努力做着各种与此有关的调查。

因为乔刚的钱,舅妈对我不那么敌视了。她告诉我:我的父亲叫江立凯,我妈妈当年大学毕业后跟爸爸结了婚,当时,妈妈被分配到a市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因为刚毕业还没有确定科室,头两年要在全院各个科室轮转。

一年后,我妈妈生下我,结果爷爷奶奶顿时变出冷面孔,而且冷言冷语,甚至要爸爸离婚另娶!爷爷当时是a市屈指可数的“万元户”,很是财大气粗,爸爸是几代单传,孝顺得出名。

因为我是女孩,又有计划生育政策,所以,除了离婚再娶,爸爸不可能再跟妈妈生第二个孩子。爸爸很苦恼,又无计可施,加上爷爷奶奶胡搅蛮缠,所以,爸爸妈妈很快出现了分歧。

妈妈从天堂掉进地狱,心情悲苦可想而知,她变得喜怒无常,失眠多汗,饮食无常,后来诊断患上:“甲状腺功能亢进”,需要手术治疗。

手术后出现了合并症,而同时,我爸爸跟我妈妈最好的朋友搞在了一起,她朋友还怀了孕,爷爷奶奶喜不自胜,逼着爸爸跟病中的妈妈离了婚!

给妈妈做手术的医生是个男的,当年大约四十多,姓邱。而我爸爸的后妻——我妈妈大学的密友,叫阴爱春,现在是a市医学院附属医院妇产科主任。

他们的大儿子叫江浩晨,还有一个女儿——江浩珊,据说阴爱春是“台属”,我爸爸又常常捐款捐物,是名人,有贡献的名人,市计划生育办给他们特批了一个指标。

我用网名“赤练仙子”跟江浩晨联系上,我知道我那个爸爸确实是身价不菲,“看”着对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如此神采飞扬,挥金如土,我的内心很是酸楚。其实,我不是因为钱,钱够用就行,我酸楚是为了我的妈妈,同样是一个男人的女人,遭际竟如此不同!

我在好几个报纸上和杂志上都看到爸爸和他现在的“家”,这真是一个幸福的家!爸爸志得意满,而阴爱春则是风姿绰约。她的年龄和妈妈差不多,也该有五十二、三了,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显老,如果她和妈站在一起,别人一定会认为妈妈是个六十多岁捡破烂的,而阴爱春则是不择不扣地、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当然了,她一直过着豪华日子,自然不需要像妈妈那样日日流泪、夜夜悲伤。

可是,我还没很好地开展我的“调查”,爸爸竟去世,他的事业也一转眼灰飞烟灭。

虽然,我们没有真正相处过,可是,我们毕竟有无法割舍的血缘!还有,乔刚说,我身体的一半基因都来自我的父亲,我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还有,很多东西,也是爸爸给我的、我必须接受的:

比如,我着急或者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常常就会喘大气,感觉气不够用。乔刚说是“过敏性哮喘”,遗传来的,我妈妈身体那么弱,但从没有喘过,所以,毫无疑问是从爸爸那里得来的。

我坐在电脑前,默然地凝视着爸爸的照片。他有没有想过我和我妈妈,在最后的日子里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们?他真的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们?难道他山珍海味的时候真的一点也想不到我们母女在另一个地方陈砖旧瓦、粗茶淡饭?

我忽然很想了解他!我看到他宽阔的额头,他大大的眼睛。我很吃惊,我是多么象他!今天,他竟如此震动我!江立凯!爸爸!我是不能哭的,不应该流泪的!我只是你不理睬的弃儿,一个江家的赔钱货!我为什么要为你流泪!

爸爸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满深意地看着我,我倚着靠椅,也悲哀的望着他。我心绪激荡,而满腹凄怆,这一瞬间,我觉得我和爸爸是如此接近。为什么,直到今天,天人两隔之后,我才如此在乎你?爸爸!

许华是乔刚的小学同学,高中毕业上了警校,后来在我们市公安局刑侦科工作。可是,工作一年之后却查出“低血糖症”,稍微一点的饥饿、劳累、运动过度,就会头晕,甚至昏迷!刑侦当然做不成,搞内勤又没有挑战性。索性辞职做了“私人侦探”,帮人找第三者,替人调查老公的私房钱,有时候也跟踪“领导”找把柄。

我说你帮我吧,多少钱?

许华挥挥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算了!乔老爷子救过我父亲的命!我的低血糖症也没少麻烦他,我现在收你的钱,不是寒碜我吗?我成什么人了!”

我说那没关系,一码事是一码事,你付出努力了,我当然要给钱。

许华正色道:“这事情还要靠你自己,我不是不接你的案子,查案,总要有个方向吧?你说,你想调查你爸爸的财产?还是你继母的隐私?或者是你那个弟弟或妹妹的背景?查手术的性质,不关我的事,太庞杂了!这么吧,我帮你查查你继母和弟弟妹妹的基本情况吧。当然喽,绝不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我想也对。

我曾经给几个外国人做过“口译员”,除了费用,他们给了我一些“小费”。半个月之后,我缠着乔刚,交给他一百美元和一百欧元,让他一定想办法求许华收下,我相信“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些钱可能不多,但我尽力了,而且是真心实意的。

许华没推辞,不久,我们见面。许华果然不负我望。

许华说,我爸爸的后妻阴爱琴是个很不寻常的女人。

自幼家境贫寒,父母都是农民,不识字。兄弟姐妹一大帮,只有她一个读书还可以,还上了大学。毕业后,跟我母亲一样留到a大附属医院。

看到这里,许华问我:“知道她是怎么留到医院?我问过,当时可以留到附属医院的条件是,一学习优异,考察学生平时的考试成绩,还要在毕业的时候进行一次“毕业大考”,前5名可以留校。你妈妈当年是第三名,所以,顺利留下。二是本院职工的直系亲属,比如子女、弟妹。而你父亲的后妻这几样都不沾边。你说她为什么会留下来?”

我茫然地摇头:“她家好像挺困难的,好像没什么钱送礼吧?”

许华没说话,鼓励地看着我,试图启我,等了好一会。可惜我还是茫然地摇头!

许华无奈地说:“算了,别难为你了!我说!阴爱春在实习的时候跟外科一个男大夫关系相当铁,至于睡觉没有我不清楚,但她的同学都坚信他们睡了,否则,那个大夫凭什么花那么大的力气?谁没啥事扶贫玩呀?那个男大夫给阴爱春找的门路办了一个“台属”证明,她同学,当然也是你妈的同学说,她家整个一穷二白、目不识丁,祖辈都是山东种地的,连歌省城的亲戚都没有,毕业时候却突然冒出了台湾亲戚!厉害!”

我点头表示听懂:“我记得妈妈说,那时候,台属、侨眷等都受照顾的。”

许华接着说:“留下后,她住独身宿舍,而你父母已经结婚,你爷爷家条件好,你父母当时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比一般人都强。这一定很让阴爱春羡慕和妒忌。而你母亲胸无城府,看阴爱春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常常在周末把她叫到家里玩,做好吃的给她吃,有些你母亲怀孕后穿不上的衣服也送给她,一来二去,她到你们家就跟到自己家一样!”

我心里又一阵难过:“后来,她就喧宾夺主了。”

许华微笑了一下:“很有心计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的家事我不多说。现在说一下阴爱春的仕途。”

我有点烦,关于这个女人,我知道那么多干嘛!

许华很是“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知道狗熊怎么死的不?笨死的!这些对于你母亲都相当重要!你不能因为不喜欢就不听,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你的喜欢喝不喜欢就改变什么和不改变什么。”

我有些歉意:“对不起!”

许华摆摆手示意没关系:“阴爱春工作的第十二个年头,她已经晋上副主任医师,当时的妇产科,排名排在她前面的有四个人,一个是大主任田主任,副主任张主任,主任医师——也是妇产科唯一的男大夫主任医师袁峰。三个人分别比阴爱春大5岁、8岁、13岁,就是说在医院如果论资排辈排下去,阴爱春要至少等十三年之后才有希望当个副主任,而袁峰是男人,要比女同志晚退休5年!你能想到什么?”

我尽力开动脑筋,用劲儿思索,不愿意许华失望,看不起我:“袁峰比阴爱春大五岁,那么等到袁峰当主任的时候,阴爱春当副主任,那么到袁峰退休的时候,阴爱春也该退休了,也没有机会当主任了!”

许华打了个“响指”:“说得好!所以,如果我想很早就当主任,我现在就想当,怎么办?”

我想想道:“让前面那几个一天之内全退休!”

许华绝望地看着我:“刚夸完,刚进步一点,又滑回去了!动动脑子!这可能不可能生!就是写小说吧,也合理点行不行?”

我陪着笑,赶紧嬉皮笑脸殷勤地倒茶水、夹菜给“师傅”。

许华接下去道:“不久,田主任收了一个患者,女孩子,22岁,突然腹痛,快下班的时候朋友带着找田主任,田主任干活干了一天,可能很累、也很烦,简单看看就打到普外科,普外科简单看看就以“腹膜炎”收入院。折腾一晚上,第二天,普外主任来看病人,很快断定与普外科无关,找妇产科会诊,阴爱春来会诊,考虑是“卵巢囊肿蒂扭转”,接到妇产科准备手术。”

许华歇了一会儿,继续说:“在做术前准备的时候,阴爱春见到了女孩子的父亲,这女孩子的父亲可不简单,曾经是个个体户,后来事业做的很大,据说跟黑社会还有关系,女孩子后来被摘掉一侧卵巢,孩子父亲知道卵巢对于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意味着什么,很暴怒。认定如果田主任头一天给开刀的话,女孩子的卵巢就可以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