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里泡姑娘是花样百出的,最简单的办法是拔气门芯。我有个姑姑是工人,年轻时候很美,有一天她下班现自行车气门芯没了,正在愁,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工,该青工非常关心地说:"自行车坏了?我来修。"然后他就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个气门芯。我姑姑年少无知,三下两下就爱上了这个助人为乐的青年,后来他就成了我姑父。

说实话,这个消息我是瞒着所有人的,我读高复班,我参加成人高考,我被夜大录取,只有白蓝知道。我可没想到胡得力会打电话去夜大查询,如长脚所说,考夜大必须要填工作单位。当时我想也没想,就写了个戴城糖精厂,早知道还不如写个体户呢。后来长脚跳出来掐我的脖子,说,你怎么会考上夜大的,你根本没复习怎么会考上夜大的。我用力摘下他的手,说:"你是技校毕业,根本没参加过高考,我是高中毕业,我基础比你好多了。"

长脚脸色顿时耷拉下来。小噘嘴带来的消息,都是劳资科的内部消息,这些消息全是噩耗。她虽然长得很甜,其实是个乌鸦。

我说:"我考虑考虑吧。"

我说,我来告诉你吧,我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我的数学老师说过,我是一个悲观的人,我以为这个世界上这种人比比皆是,后来现不是这样。悲观的人很少很少,有些人本来应该悲观的,可是他们打麻将唱卡拉ok,非常快乐。我身边全都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方式来看这个世界,悲伤的,还是乐观的。我小时候认为,一件事情要么是快乐的,要么是悲伤的,它们之间不具备共通性。可是我终于现,悲伤和快乐可以在同一件事情上呈现,比如你咬了王陶福的老婆,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件好玩的事,都笑死了,但我却感到悲伤。我悲伤得简直希望自己去代替你咬她,这样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这就是我和别人的不同,仅仅是微小的不同,不足以让我去做点别的。我和我身边的世界隔着一条河流,彼此都把对方当成是神经分裂。

九三年春天,我曾经和她一起去参加过化工局的一次先进事迹报告,当时,每个厂派十个代表去参加,工会组织的。我在工会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工会的徐大屁眼选了几个优秀职工,后来想到我和白蓝曾经救过德卵,这也勉强算是一件先进事迹。徐大屁眼就把我喊过去,通知我星期六下午不用上班了,去局里听报告。我对报告不感兴趣,但可以不用上班,当然乐意,何况是和白蓝在一起。

元小伟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电工班现新人类。不久,车间里的阿姨们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以前她们点名要电工,都是点我和小李,现在她们会对鸡头说:"鸡头啊,把元小伟叫过来换灯泡吧。"元小伟去了之后,阿姨们就用目光抽打他的阴部,他自己不知道。有几次六根和他一起搭档出去,六根是个手艺很好的电工,出去换灯泡是很伤自尊的,当然,和元小伟一起站在阿姨们面前,自尊更是成了狗屁。六跟回来以后非常生气,说阿姨们根本不理他,就围着元小伟说话。生了这种事情,我和小李乐得清闲,鸡巴小就小吧,至少不用干很多活。

我那时候对三资企业没什么概念,只知道是香港人、台湾人以及外国人开的厂,至于它们和国营企业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工资比较高吧?小李给我算过一笔账,在糖精厂,我们一天干两个小时的活,其余六小时闲着,在三资企业一天马不停蹄地干八个小时的活,工资却不会高出四倍。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后来我遇到个高中同学,他在一个韩国人的厂里做流水线,他说,一天至少干十个小时,连小便都要登记挂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