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秋站在那里,虽然不知道这小伙计为什么要跟着他,然而一颗悬着的心,多少可以放下些了,脸上有一些气恼,又一丝好笑地说:“你跟我干嘛?”

“谢什么?”老板说着就笑了:“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是真的留不住你!我吧,不求人家都信我,可知道一句话,叫日久见人心不是?”说着话,把婉秋往路边拉了,将那包递过来同时,在婉秋耳边小声说:“那个老嬷嬷把你送我这儿来时,把这个包一起拿过来的,她说这包跟你的人,都是她从别人那里偷出来的……”

走到门口,她朝街的两头望上一眼,一条窄狭的街道,两旁简陋的店铺,多是些杂货铺,盆盆罐罐,衣服鞋帽,油盐酱醋,玉米大豆……街虽然是陌生的,还有几分破旧,却不知哪里,就让她感觉一丝温馨的气息……

女老板说了地方名,婉秋开始没有听清,等问明白了具体方位,不禁吃了一惊,原来竟就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

毛玉成眼瞅着躺在她身边的那个小毛头,感觉竟是几分气恼几分好笑!他现在还没有完全从婉秋生命垂危的可怕场景中走出来,对那样一个小毛头的感情,远远体会不到婉秋的那份痴心,他甚至搞不明白:那个小毛头,真的跟他毛玉成有关系吗?就是这个小东西差点要了他妻子的命!他难道不该恨他吗?

她回头,是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铺位上看她,眼里满是同情。

女人说:“我也不知道那是谁,开着车,把你从车上架下来,搁这儿就走了。”说完又加了一句:“幸亏醒了,不然俺还真怕你……”余下不说了,就笑,一张嘴一口白牙,模样顿然可爱了几分。

“你说哩!回去要不能用,钱你又不退俺。”

毛玉成的眼泪出来了:“大人孩子我都要!”

“她看上我看不上我,反正是不行!我又不是找个老娘!你看她那样子,瘦气巴乎的,再一身的病,我侍候她呀!”

过上一段时间,她的问题又来了:“妈妈你知道小鸡是怎么来吗?”

呆了好一会儿,简直就一个世纪了,她想她可能又要睡过去了。她闭上眼,熬过最沉重最黑暗的困乏,终于又活过来似的,将眼皮睁开,可她眼前是黑的,全黑,没有一点光亮的,她知道她的意识还在断层,她必须完全清醒,她拼命叫着自己的名字:婉秋,婉秋,婉秋……你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叫人给卖了!你得清醒,你得挣脱,得逃跑……

眼看天一点点暗下来,婉秋不停地问,到底还有多远?那人总说,快到了,快到了。

妻子的话很粗鲁,也很解恨,一字一句打在他脸上,叫他无地自容。眼见得辛蕊掏出了钥匙,一只手去开门,他便站在门旁,想一起进去。无论如何,他只要进了这个门,就是被她打骂一顿,也是心甘情愿的。

婉秋觉得受了污辱,有心把那女孩教训一顿,心想这样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婉秋说话的口气也还照样,却多了几分镇静:“我没事。”

“这样,你这照片要是多,就给我留一张,我替你留意着。真的,过去是没见过,以后见到了,一准给你个信儿。”老板娘说着就走了,边走还边说:“这以后啊,上了年纪还真是个事儿,现在都独生子女了,等我们老了可怎么办?”

中午上班的时候,大家都互相问候着,捎带着也问候各家包的饺子,交流着各自包饺子的绝活。只有他一个,默默地坐在一旁。他的第二任妻子在与他生活了不到一年时间,便离他而去了,因为他运动中不积极,是个保守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