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婆婆在牌桌上打牌,婉秋的婆婆退休之后就迷上了牌场,平时因为公公离不开,她不好到别人家去,就总找了牌友来自己家里打。婉秋那天听着家里呼呼拉拉的洗牌声,更加焦虑,看看公爹呆呆地坐在一旁,也愈显孤单,两个孤单的人坐在一起,婉秋就有意跟公爹聊天,陪他老人家说话。其实说聊天,也只是她在说话,公爹只问一句,答一句的样子。

她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几分不耐烦地说:“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是妈妈一个人生的呀!”

公爹一屁股又坐回到沙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却是公爹在这里只呆了一天,第二天所长就打电话来,说:“对不起,你家老先生还是接回去吧。”

看到那老人,婉秋的脑子“哐当”一声!那个人——他太像是毛毛的爷爷她的公爹了!刚才那个被公安交警半推半劝地疏导离开,穿了一身烟灰色中山装,高个头,花白头,神情恍惚的老人!

“总得知道这花的啥钱吧?”

那姊妹儿就教训的口气对她说:“你这人也真是的!这年头,把自己弄得那么明白干什么?咬着屎棍子打提溜,瞎操得什么心?”

婉秋闷闷不乐地放了电话。一路走一路想:因为家里有事,她都半月没去单位上班了,单位不催她上班,过节倒还记得她,也不失是一种关心吧。再一想,领导对她这样不管不问的,其实是将她悬置在那里的,一时间又很失落。

婉秋多年在企业做财会工作,因为事事较真,业务很过硬的,为人处世又从不会做假,仿佛将她放在任何一片阳光下,都不带有阴影的。这样人在早年,单位领导很信任,无论多少钱款交到她手上,都是可以完全放心的。可是这些年不同了,眼见得,她的简单与透明就都成了缺憾,一样的事情,过去那样做是认真,现在就是笨拙、出力不讨好了。这样一来,她在单位不光是不受重用,简直就是惹人烦了。这让她常常会感到压抑,这压抑就像一种病,不知病在哪里,却又到处说不出地痛。后来明白过来,干脆不管事,被单位安排在二线后,连上班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了。

这样子边走边想着心思下了楼,再走到街边,公爹却就不见了!旁边的老人,又都不太灵醒的样子,问多了,就那张大爷一脸木讷地告诉她说:“你公爹么?跟着一个白头老太太走了!”

婉秋一听就急了,慌慌张张顺着青云就赶出去,不想这一去又走差了,转了几条街,跑了通身大汗,也没看到公爹的影子,只得又走回来,看看公爹是不是已经又回来了。

这一来一回,就有近一个小时的样子。再回到小区的大门口,就听那张大爷埋怨她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什么总是急三火四的,也不问清了就走,你一走我就看着不对了。”婉秋满脸沮丧:“怎么刚才不叫住我,让我白跑了这半天?”

老人瞪了她一眼,打住话头,反倒什么也不说了。

婉秋知道自己仓促之间失了礼,忙着道歉,缓了缓,才又最终问了明白,说是朝着白云路的方向去了。婉秋赶忙又朝白云路赶去,可是早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