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着看了薛亮一眼,小声对我学说那骂:“一个吊妮子,我哪辈子欠她的?供她上到高中,考一回考不上,还得再考,逞得她上了天……骂得那话才叫难听。当着她那些老师的面,这妮子脸皮薄,嫌丢人,就哭。可是,谁有啥法子哩?上学,得掏钱哩!就是自家亲生哩,上不起学不是照样吗?何况她还不是亲爹,按说,一个女孩儿家,能供养她上到高中就算对起她娘俩了。

那孩子就将脸扎在女人怀里,女人朝孩子推了推:“你大姨问你呢!”然后就将我们引进屋。

薛亮呆坐了一会儿,小心地问:“跟那个案子有关吗?”看我几分隐忍的样子,不由得叹息:“天底下值得同情的可怜人太多了,干这一行不能太脆弱,对身体不好的。”

薛亮走在前面,我们围那宅子转了一圈,末了趟着没膝深的荒草,又走进那屋岔子中间,里面除了草,还有一堆麦秸,像是个狗窝,一只带壑口的破碗,里面盛着经年的雨水,一层黑灰,几片看不出颜色的破布,一股腐叶烂草的酸味,粪便的臭味,我下意识地捂一下鼻子,马上又拿开了。

那支书交还证件时,说:“最近没听说过附近有啥案儿呀!”

“女的。”

他使劲地摇摇头。他摇头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那头黑下面隐藏的白丝缕缕。叔叔是个爱面子的男人,他不管任何时候,都想给人一个有风度有气质的男人形象,这多年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叔叔头上的白,尽管那白像星星一样,是伏在黑的下面的,可是它们的星火燎原之势,却总是让拥有岁月又追赶青春的老人们猝不及防。

叔叔淡淡一笑,并不回答我,只问:“玉明他还是那么忙吗?”

“两大人,三个孩儿。”

这个时候的我,心早已离得他很远很远,这个遥远的距离,不能不让他郁闷与寒心——什么能比一个最亲最近的人在自己面前保守一份秘密而更让人不能忍受!

“这嫌疑人的名字也叫陈素玉。”

或许是我的默契激励了他,然后便是一阵狂轰乱炸……这一回,我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反应,它们让我惊讶,也让我快乐……我躺在那里,有一点找不到自己了,感觉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不再是属于我的,它们兀自在行动,意识在此全部消失,只存在本能,一切都是下意识,下意识地张开,下意识的合拢,下意识地喊叫与痉挛……然而,还是迟了一步,没有赶上他的节拍……

“学业长着,你就准备着供她往上读吧!”

车开到我家小区门口,朱芳谢绝了我邀请她去家里坐坐的客套,说她在省城还有事,看着朱芳开着车离去,我转过身来,眼睛立刻就模糊了。

我将脸转过来,一边去看着车窗外流水一般纷纷逝去的杨树林子,一边说:“朱芳,这个案子你从头到尾都听了,谈谈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