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眼睛会下雨呢,淑儿不也会吗?”

“我只好就把她带走了。”

李全忠在电话里跟我打哈哈:“有陈书记亲自坐阵真是求之不得,不过,下一站怎么办?”

我为她设想过一切的可能,可惟独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遇上她。

我的这做为女人的一生,也就只有过这一个男人。

吃完饭,我陪着母亲坐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后来就把她送回房里休息,一直到她躺下,我才坐在那床头上说:“妈,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那年弟媳生孩子,生的是个女儿,我从小侄女还没出生就守在那里,一直守到她出生。后来侄女满月,要起名字,想来想去,母亲说,你姐学问高,就让你姐给起吧。我当时想也没想,就对弟弟弟妹说:“叫陈淑吧。”

“还有,办案经费也是个大问题,有些案子应当重新调查取证的,因为没有经费就搁置了,这一搁,案子就拖了。”

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可是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她以后万一要知道了,会不会来找我?”

“这样事哪能这么巧?去年有今年还会有吗?”

母亲听了这话怔了怔,一点前奏没有就哭了。

“无所谓。”

对于这个女人,此前我曾有过种种设想,可现在,我的心还是沉了又沉,忍不住颤了几下。

下到市里之前,我与朱芳并不相熟,刚从省里过来那阵子,恰遇着三八妇女节,市妇联表彰全市十大女能人,朱芳是其中之一,我当时作为政法委的副书记,亲自给她颁了证书。这次下去清理期羁押的案子,市里专门安排她做为随行人员,是那种没有名分的临时秘书。那天她开车送我回了一趟家,一下子就叫出了我弟弟的名字,说是老朋友了。她说这话时是欣喜的,有一点熟上加熟,近乎亲上加亲的感觉,我却在心里“叮铃”一下,在俩人之间亮起了红灯。

这会儿,她听到我问话,眼睛看着前方,思忖了才说:“就是平湖乡的这个?”

“是的。”

“我说不好。”

“随便聊,又不叫你给她定罪。”

听我如此说她就微笑了一下,唇边显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十分性感的那种:“依我看,这案子本身并不复杂,但凡有些刑侦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个陈素玉,人不是她杀的!或者说,主犯不是她。不过,说实话,咱这地方,你现在看到的好多了,过去侦破一个案件,许多时候,靠的就是嫌犯的口供。”

“那,早些年,刑侦人员都怎么干呢?”

“主要是刑侦条件太落后,没有经费,没有现代化的刑侦设备,基层不配合,加上办案人员素质低,人情关系又复杂,上边又单方面追求结案率……”朱芳在罗列了一大堆客观现实之后,才又接着说:“所以,陈书记,您别看这案子简单,真要走法律程序,也是难的。”

“那怎么保证程序公正?”

“您说的程序是文字上的,真正在下面办案,很难做得到,如果每个案子都能按照法律条文办案,那就简单多了,其实,许多人也并不想稀里糊涂的结案,到底是人的事,无论谁,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愿手下案子出现不公,无论错杀或者错判,说一句比较普通百姓的话——那都是伤阴骘的事,可是他们每年办案经费有限还罢了,上面要求的结案率也罢了,就说这么个小地方,几辈人搅在一起,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情世故在所难免,不清不白糊里糊涂的案子多了去了!就说这一案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案子判得有毛病,可问题是:放一个人出来容易,再要弄一个进去,可就难了。”

“你是说,这案子还应当另有线索?”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陈素玉一审判了死刑,自己并没有要求上诉,却是另外有人给她找了律师,后来这个人还为她上访到省高院的人,一定就是个了解案情的人了。”

这也正是我的想法,这会儿由朱芳说了,我便从旁敲击:“问题这么简单,为什么别的办案人员就没想到呢?”

“这也是我这几天私下里纳闷的事,为这个,我还专门小范围地做了暗查,只是那人比较神秘,有一点神出鬼没,刚刚听说一点消息,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社会上人口的流动性又很大,要想尽快找到一个人,只怕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