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词走上前,将茶放在慕容桓床前的矮几上,放下之际,她屏住了呼吸。与慕容桓近在丈余,她情不自禁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却被他一声剧烈的咳嗽惊得垂了眼帘。

计遥也不答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其实他心里也是如此思量,奈何一牵扯到她,就有些思绪纷乱,静不下心来。

小词半是羞赧半是探究,眉下一汪眼波流光溢彩,满是好奇与寻根问底地迫切:“你还没告诉我呢。”

舒书倦倦地回过身,道:“不必谢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计遥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涸的唇角。

舒书回过身,果然,他的笑容有些勉强:“莫名心里有些烦躁,想找计公子下一盘棋,或借酒一醉。”

小词虽然料到是他,此刻对他的坦白还是有些惊诧,稍后便横了他一眼以示不满。舒书并未看她却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侧首对她深深一笑:“姑娘先别气,我一会再给你赔罪。”

计遥点头,又道:“他生前将七处宝藏都取了出来,已经散尽与民间。只有幽州这最后一处来不及处置,交与我安排。眼下大燕对幽州虎视眈眈,如此外忧重患当前,又何谈复国之事?我想将宝藏捐出以做幽州城防之用,也算是云氏先祖为百姓做了一件善事。”

“过几天我再告诉你。”

小词脸色一红松了手。计遥松了口气,手还紧紧贴在胸口,这小周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添乱的!

计遥慎重地点头:“已经很留了面子,你那些糗事,天黑之前说不完。”

计遥念在云长安的面上,对舒书微微颔首。

计遥不屑地点点她的额头:“就你那酒量?”

老翁枯枝般的手指微微一抖,他拉开门,颤颤微微的迎出来,似有些哽咽:“请进!”

这拉扯间,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唐六来了?”

计遥叹气,这丫头实在是不懂得自保。越是僻静不是越容易被人灭口么?他手握长剑,和小词遥遥跟在后面。

计遥、小词正欲上马,那女子突然跪在地上,泣道:“我是邻县合文村的,本来是去京城投奔亲戚,却没找着,身上也没有钱了,两位好心人可否带我一程,我从京城走到这里,实在是走不动了。”

计遥一愣,低声问道:“大师说的那位故人,可是姓云?”

“计遥,你闲着也是闲着,就陪绿染过几招嘛。”他可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以前在锦绣山,自己缠着和他过招,虽然过来过去就是云起九式的几个花架子,他也颇为耐心,自觉地收了内力,暗地承让。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不情不愿的,还把不乐意明显地挂在脸上,难道他就学不会个怜香惜玉?何况眼下还在绿染姐夫的别院。

计遥神情坦荡,江风徐徐缓缓,吹拂他的衣衫,有如世外之人。

小词奇道:“这是什么?”

计遥进了楼内,却发现空无一人,上到二楼也是空荡无人,直上得三楼,才见展弘便服坐在厅中。身后,一青衣老者随侍在旁,长须斑白,气质不俗。

计遥顿时被牢牢吸引。一把玄铁剑,一把绿光剑,如两条龙蛇飞舞。持玄铁剑者势如山倒,沉稳厚重,而绿光剑走空灵,招式曼妙,虚虚实实。

“怎么了?这就是我最心爱的东西。”

其实,剑谱她四天就打听到了。可是她存心要他每日都来,想看他,即便每日只见一眼,只说一句话,这一刻便可回味一天。

计遥冷冷道:“她另有要事,多劳舒公子费心挂念。”

她停住步子,转头打量他:“姨母?你等着。”

“这毒悄无声息,直到他昏睡,我才知道他中了毒,幸好舒公子仗义相助。”

他为她盛好米粥,放在桌子上,又剥了一个鸡蛋放在碗里,鸡蛋瞬间沉没在白白粘粘的粥里,象是提起的心又安安生生地放在心胸之间。

舒书关上门,双手抱臂看着她:“好生待在这里,我的待客之道比你好上百倍,等你师父来治好了慕容默的病,你就可以离开。”

舒书冷哼一声:“小丫头,你心思可真恶毒。”

他的话语干净利落,豪气干云。小词愣怔在原地,骤然失神。有时她会一时欢欣忘记他终归要离开,有时她会错觉他已经是她的家人。朝暮相对的两年朝夕,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在他背后默默凝眸。今日,他终于要走了,羽翼已丰,只待展翅九天,方寸山野,终究不是困龙之渊。

陶然居的后面是一片桃林。此刻正逢花季,小词进了桃园,只见剑气如虹,落红似雨。

计恩默老脸一红,连着咳嗽了三声,仓皇出了正厅。

他扬手点开她的哑穴,低声嗤笑:“此刻反悔,还有挽回。”

大约又过了些时日,风和日丽的一天,计遥来了个朋友,叫小周。这小周一看就是个愣小子,喳喳呼呼的比麻雀还闹,一来就兴冲冲地要和计遥比箭。计遥也兴冲冲的答应了。一会工夫两人分了高下。小周箭箭射在靶子边边上!偏成那样,次次都偏,着实也不容易。

小词蓦地一冷,匆匆离开,象逃离一般。

舒书手里一空,唯剩暗香一缕。夜空星子,闪烁如点点燎原火星。老天很公平,有得必有失,一切都顺利的让人错愕,只是心里最想要的那一块却填不平,空落落的在暗夜里格外

综漫血莲现世笔趣阁

的揪心。

夜色渐深,突然一阵喧嚣撕杀的纷杂之声在寂静中如异峰突起。小词和计遥都从睡梦中惊醒,披衣起身,站在院中。舒书的房门一响,他闪身而出,见到计遥他略一颔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小周道:“不退反攻?难道云大人得到的消息有假?”

舒书骤然说道:“这是慕容焊在撤兵。前面徉攻,后队必然已经趁夜撤离。”

计遥也赞同舒书的看法,叹道:“看来云大人趁他撤离截他后路的计策用不上了。”

舒书道:“无妨。这一仗慕容焊一点便宜也没落着。等安王殿下来了,还有一着棋等着他。”

小词扭脸看着舒书不甚明朗的容颜,只觉得他周身都罩着一股高深莫测的神秘与胜券在握的自得。

天明时分,云翼在城楼上看往城下。果然,慕容焊来去如风,昨夜让三千人佯攻,剩下的人都撤了。而那留下的三千人却都是军中的病弱,根本不是守军的对手,滚石开水,火矢之下,系数毕命。护城河已经堆满了尸首,一股腥臭气弥漫过来。

云翼忙吩咐亲卫:“速带人出城,将护城河里的尸体打捞起来,离城二十里焚烧之后深埋。

亲卫领兵而去。舒书敛眉站在他的身侧,道:“慕容焊倒是铁腕作风,他现在没有子嗣,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朝局,短期不会再出兵幽州,我们刚好有空隙操作运河之事。安王几时到?”

“三日后吧。”

舒书道:“你再多留计遥三日。我怕他迫不及待要走。”

云翼浓眉如墨,语带赞叹:“我看他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叫他过来,我对他说明此事,他一定同意。”

“他若是单身一人,你便要他杀到燕境去割了慕容焊的人头,他也不会惧了,不过眼下……”

舒书欲言又止,脑中浮现回廊下的一副画卷。

轻盈走来的一对如花美眷,春衫似锦,眉目如画。身后衬着一片暖阳下的浓绿新碧。虽没有互相对视,亦没有两手相牵,却有脉脉的情思包围着两人的周身,透着浑然天成的默契合宜。似是天生的一对眷侣,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自然天成,说不出的和谐美好。

“岁月静好琴瑟和谐”这句话似乎就是这画卷的最好诠释,在两人的眉宇间呼之欲出。

舒书的心里一窒,有一句话一直在心里翻腾着搅动着,如深海下的暗流汹涌让他无法平息。下个月他们就要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