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一块喝咖啡,好吗?”

弗兰克仍时不时给肖红娜来电子邮件。如果是有关工作或者问候性的,她会简短地回上几句,若是他的邮件中有暧昧的成分,她就冷着一字不回。但她回家时会问徐勋龙爱不爱她,就连她自己有时都觉得这已成了她的毛病。一问,他多半会说“爱!怎么能不爱呢!”边说边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推开他,他就说“不让爱就算了!”

她这么踩着把徐勋龙踩上楼后,觉得这招蛮好,就时不时拿出来一用。比方说,徐勋龙吻她的时候,有时注意力不集中,没有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她就会用脚丫子死劲地踩他的脚丫子,好像调焦一般,一直到把他的眼睛调正为止。

弗兰克肖红娜和市场部的另两位同事星期五下午早早就下了班,坐上从巴黎开往马赛的火车,几个小时后就登上了游船。这是一艘从马赛开出七天一个来回的地中海游船,途中停靠意大利希腊和土耳其的海港如那不勒斯和麦可努斯等。游船上有一千多位乘客,主要来自德国和意大利但也有来自英国和法国的。为了照顾来自各地的乘客,船上一广播就总是英语法语德语和意大利语各播一遍。肖红娜他们上船后没多久,船就开出了马赛港,驶进地中海水域。

培训班就在这旅馆里的一个小型会议中心举行。世界各地来的学员有二十来人,绝大部分是女孩子,仅有的那么六七位男士也很风度翩翩,见到有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他们就一天比一天更加风度翩翩了。第一天的老师叫杰克,三十来岁的样子,是公司培训部的。他先介绍了一下自己,这个星期的安排,然后让学员们自我介绍一下。来的人中不是做市场的就是做销售的,只有肖红娜一人自我介绍说她是做计算机的,看了看曼蒂又笑着说她现在也用计算机做一些市场研究,而曼蒂是她的老板。

“今天并不坏,对不对?”“对,一点都不坏,比苏格兰好多了,我们昨天刚从苏格兰回来。”徐勋龙笑着说。“呵,是吗?我们前天刚搬来这儿,顺便讲一句,我叫乔。”“我叫勋龙,很高兴认识你。”“红娜。很高兴认识你。”

韩萍萍在徐勋龙家里住了几天,肖红娜把徐勋龙赶到了客人房,自己则和韩萍萍两个人睡在那大床上,深更半夜仍叽叽咕咕聊个不完。上班的时候,她又让韩萍萍坐上她的车去到布里斯托。韩萍萍先是在她的公司里转了一圈,然后就去了布里斯托市中心逛了一天街。下班的时候,肖红娜韩萍萍则往卡迪夫赶,去取韩萍萍当初存在刘西雅处的行李。

众人吃完饭后又离了餐馆转去了一个酒吧,他们占了一边,将桌子拉拢来围在一块痛喝起啤酒来。大家越喝声音越大,本来就闹哄哄的酒吧现在就乱糟糟了。最为兴奋的是莎丽那一头,公司里的男同事平常就爱跟她打情骂俏,现在更是围着她闹个不休。除了坐在边上的曼蒂的声音,肖红娜根本就听不清人家的说话,即使同事们大声嚷着问她什么,她还是听不太分明。对肖红娜来说,这种气氛毫无意义但令人兴奋。正在这时,公司里的马丁和另一个苏格兰小伙子不知什么时候各换了一套苏格兰裙子,已跑到吧台旁边跳起苏格兰舞来。他们一边跳,酒吧里的人一边鼓噪,肖红娜也兴奋地跟着无意义地高喊。那两个苏格兰舞家一会儿面向大家,一会儿背向大家跳着,跳了好一会。突然,他们停了下来,把裙子掀起,露出了白白的光屁股,亮灿灿地对着大家,晃了几晃。众人顿时吹起了口哨,高声喊好。肖红娜又兴奋又有些害羞地咯咯地笑着,这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他们居然没穿内裤!还露出了光屁股!

门口那位似乎不到二十岁的接待小姐将她安置在边上的一个座位后,就走进了另一间,出来后再把她带到中间那间,引到被屏风隔开的一个小型会议室里。那会议室靠里墙上面有块写字用的白板,上面有个用黑色蜡笔画上去的报表之类的东西仍没擦掉,旁边东一块西一块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文字。白板下面是一张短方桌,放了一叠什么资料,几枝蜡笔,一块擦白板用的四方形海绵块,一瓶可以喷洒到白板上的笔墨消解液。会议室中央是一张椭圆形桌子,周围摆了一圈椅子。接待小姐拉开一把椅子让她在靠里那边近中央处坐下,说面试的人一会儿就到,然后问肖红娜是要茶还是咖啡,肖红娜谢着要了份加奶的英国茶。

既然考车成了肖红娜的重中之重,徐勋龙也把它当成了工作重点。徐勋龙只要一有空,肖红娜就开着车往考试中心附近跑。特别是星期六的时候,两人就像个探子似的,跟在路考的车后。有时是他们跟着驾校的车,驾校的车跟着考官的车,象个尾巴似的,进入某一条侧街。考官的车做了一个三点倒,驾校的车在不远处做了一个三点倒,肖红娜在更远处也做了一个三点倒。经常是没等她做完,考官的车就离开了侧街,驾校的车跟了出去,肖红娜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除此之外,他们还真到考试中心仔细观察了一下,看看哪个笑着出来的学员是由哪位考官监考的,只因数据不够,未能算出到底谁是红脸谁是黑脸。

“我对找工作真没抱太大希望,谢大哥不也说不容易吗。其实,我越来越觉得对管理没太大的兴趣,不管是进公司也好还是进机关,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韩萍萍说。“那你干吗还来留学?”刘红笑问。“当初不知怎么的就很向往,再说,我爸妈和方舟都很支持。唉,其实,现在说起来,我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开一间服装店,真要做得好,就自己设计衣服让人家来买。”说到后面,韩萍萍已是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

徐勋龙换上拖鞋后,独自先走进厅里,见到李江婷正和严玉玩着积木,就笑着打了声招呼,问了句“老严在花园里?”“对。”

徐勋龙第二天上班中午吃饭的时候就问“上帝如果开车,他是傍左走还是傍右走?”罗伯特想了想说“在傍左开的国家比如英国他傍右开,在傍右开的国家比如欧洲大6他傍左开。”众人问为什么。罗伯特就说“那样的话,路上的每一个人就可以遇见他了。”大卫说“那是胡说!那样的话,我们岂非每天要和上帝撞车了!”“能天天和上帝碰上是世上最好的保险。”

肖红娜穿过人群的空隙往前半跑半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大概是想记住回头的路。越靠近海水,那沙就越凉,肖红娜觉得自己得跑起来才行。于是她开始向前蹦着,留下一串脚丫子印。走进海水,却现近沙处的水是温的,海浪打过来,先是温温的水,然后是越来越冰冷的似是从深海里冲来的水,越往深处走,海水越凉。肖红娜于是退回到水不及小腿的地方,看那冲浪的大人小孩们,也看那潮来潮往。潮来时,让水溅一两点到自己身上,潮退时,就让自己的双脚陷进沙里。肖红娜自顾自地玩了一会,回头一看,徐勋龙正向自己走来。

车开到爱克塞特市边5号高公路将尽处,徐勋龙离开了公路,转进公路边上一个供旅客旅途休息的地方。在停车场里停好车后,两人走进咖啡店里各要了份三明治,边吃边稍事休息,重新上车后,徐勋龙将车开到加油站给油箱灌满了油。3o号a级公路与5号高公路剩下的最后一小段紧接着,在爱克塞特市外围划了个半圆形,然后一路向西扬长而去,穿过康沃腹地直达天涯(Land’send)。但爱克塞特市仍属于德文郡,过了爱克塞特市后在3o和38号公路之间夹着的是极负盛名的达特摩英国国家公园。老严他们全家在这儿玩过两次,说严玉特别喜欢那里的蝴蝶。徐勋龙肖红娜这次并没打算在这儿停留,他们的目的地是康沃,是康沃的田园风光和海滩。肖红娜平常叽叽喳喳的嘴巴这一路上有些哑火了,进入3o号公路后就一直在欣赏着道路两旁的风光,听见徐勋龙说等他们有小孩了也带他们去看蝴蝶,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含笑不语转过头去欣赏那扑面而来的风景了。

“好,我们现在去看看我那美人吧。”徐勋龙笑着说。肖红娜抓着他的手臂靠着他边走边说“那我得把你抓紧点。”两人走进花店,肖红娜开始笑眯眯地反复问“哪个呢?”“哪个呢?”“是那个吗?”两人绕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那个叫安的女孩。徐勋龙都有些遗憾,肖红娜则很是失望。“勋龙,你不是骗人吧?”“我干嘛骗你!前两个星期还见到她呢。你要不信,我们问问人。”

徐勋龙就开始轻轻地捏她的右肩右手,就一捏,肖红娜就觉得浑身无比的舒畅,禁不住呻yin了起来。这一呻yin把徐勋龙本已浮躁的心弄得飘飘荡荡,徐勋龙一边捏着一边说“我帮你解扣子吧,隔着衣服不好按摩。”肖红娜一听,就用左手打了过来。徐勋龙赶紧用手接住,笑着握着它说“亲爱的左手,别着急,我按摩了右边再轮到你。”

各人上自己房间里准备,徐勋龙跟着肖红娜进了她房间。两人亲热了一会,怕人家在楼下等着他们,就赶忙将一个箱子从床底下拉了出来。肖红娜竟带有一长一短两套运动服一双运动鞋,存在箱底从没用过。徐勋龙一边笑她一边让她换上那套深红的短运动衫裤试试,望着她婀娜的身材竟有点呆。肖红娜敲了他一下,他却顺势抱住,整个星期的心理生理反应似乎即刻就要开放。而肖红娜丝毫没能反抗,整个地瘫软在徐勋龙的怀抱之中。要不是想到其他三人可能正等着他们,他们一定会在此时此刻就要进行那只有两个人的世上最美的游戏。

刘红说完就熄了火,跟着韩萍萍和肖红娜出来,回房间再拿了件外套和围巾,三人一块走到街上。

肖红娜跟着刘红在一个换衣间里脱去外套和毛衣,换上一件绿色小袄算是工作服。两人都穿了黑色裤子白色衬衫来的,外罩一件绿色小袄,倒显清新脱俗。刘红肖红娜对望了一眼,都赞对方漂亮。出来后,她们在刘西雅身边坐下,学着将一张餐巾叠成花形。刘西雅问刘红“萍萍怎么病了?”“她感冒了。”刘红回答道,侧头和肖红娜相视一笑。

晚上他去了舅舅的餐馆里。不是周末,餐馆不是很忙。他在前面跟舅舅聊了两句,就上楼去厨房看看,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在吵架。一个女孩在对一个男孩嚷着,那女孩一看就像是在做大厨的,而那男孩八成是二厨与打杂。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一件T恤衫一条牛仔裤系了件围裙,显得干净利落,七分女人味中杂着三分男子气。她操着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时而夹杂些粤语,大意是说那男孩留学生一个怎么先是出错菜后是配错菜现在又跟不上手,打工怎能这样。男孩辩解说他是第一次既做打杂又做二厨有点乱有什么奇怪。女孩说她不也是第一次做大厨吗却照样干得很好。见到门口站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她口气缓和了下来,并对廖盛才浅浅一笑,显然是把他当成了一位要提出什么要求的顾客。廖盛才笑着对二位说了声“我是来帮厨的”,把外套一脱,挽起袖子就为那女孩当起了下手。女孩男孩愣了一下也就干起活来。女孩一边干活,一边心想,本来是大厨今天病了,她是从二厨的位置顶了上去,老板觉得顾客不会多,但一旦忙起来怕厨房里忙不过来,想多请个人,她说没问题,老板也就没提了,现在还是请了个人来,看来老板还是不放心自己。

出了酒吧回到家,天已黑了下来,两人决定把剩下的作业留到明天,只一块坐在厅里一边聊天一边看电视。

“你昨晚很晚回吗?”肖红娜笑着反问。

徐勋龙洗完手走回原来的位置,他一看那托盘已有很多饺子了,再看看站在肖红娜边上的韩萍萍一捏就是一个,饱饱满满,整整齐齐,象是流水作业似的。“我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包饺子的。”徐勋龙不禁赞道。“刚才沈岚来看了一下说她再也不敢称第一了。”陈大姐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擀着越来越少的面饼。“在我家里,我算是比较慢的一个。”韩萍萍满脸自豪。“原来是遗传!”“我爷爷本是山东人,兄弟三人全开饺子店,我爷爷的饺子店开到了辽宁,并在沈阳呆了下来。国民党和共产党的部队都吃过我爷爷的饺子打着仗,对他没有不喜欢不佩服的。”“原来是这样,今天一定得多吃几碗。”“是我的过错,红娜早就推荐韩萍萍了,可我想卡迪夫的饺子高手够多的了,没必要让她们操心。她们的课程又紧,不过以后应该还是有机会的。”谢万理笑着说。

徐勋龙用双手轻握着那温暖柔软的手,他有点顽皮地含笑抚摸着,把玩着。肖红娜有点羞涩地看着他,觉得他可能是在寻找他曾经亲吻过的地方或将要吻某个地方。徐勋龙看了看外面,雪已经停了,街上的行人略多了些,转过头来再看着肖红娜说“我们去看看雪景好吗?”“好的。”肖红娜应道。

“你说他可气不可气!他怎么能这样!我呆会要跟他打个电话,真是太气人了!”韩萍萍一副生气的样子不知是真是假。“那不过是做梦。”“做梦他也不能那样对我呀!”刘红笑着说“你是不是喊的英语,他听不懂呢?”“没有,我记得是喊的中文,再说他也懂英语。”“是不是你来英国后,长得更漂亮了,他不认识你了呢?”肖红娜也问道。“不会呀,我都寄过照片的。”不过语气似乎平缓了些。“我中午还是要打电话问问他。”韩萍萍仍有些不甘心地说。“对,是要问问他。”两位同伴都笑着附和着。

“课程一定很忙吧?”“对,天天都觉得很紧张。”“很多人都觉得英国的硕士好拿,才一年工夫,其实是非常之不容易。”“对,有的同学刚来时英语不好,上课和讨论的时候都特别吃力,课程和作业又多,整天要写文章,我都烦死了。”“烦的时候,就打电话告诉我,我来陪你散散心。”“你不是说来读书吗?”“来读书也行。”“这么快就要说话不算数了。”“你真的很想我来读书?”“去你的,是你自己说要来的”“徐勋龙笑着没再说话,只转头地看着稀弱灯光下肖红娜。

玛瑞安娜一番话说得大家点头直笑。“红娜,你说不的时候别微笑着。”玛瑞安娜继续建议。

“你穿着红裙子真漂亮。”

吴大姐看了看李江婷问“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挺好的,真的很好,很安静,前后的风景特别好。”李江婷答道。“吴大姐和严教授的眼光嘛,哪还能差!”徐勋

“别但心,你就放心住吧,走前才付账。我们这儿是包括早餐的,所以你不用为那三明治另付钱。”男主人说道。

“那太谢谢了。”

厅里靠外的位置放了两张沙一台电视,厅门正对面半圆形围了一个小酒吧。上面倒挂了七八个酒瓶,有威士忌伏特加马丁尼等。厅的另一端三四张长方形方桌,每张桌边各放了四把椅子,再里面就是厨房。

这时坐在沙上看着网球赛的女主人关切地抬头问肖红娜“你没事吧?彼得说你昨天浑身透湿。”

“我没事,谢谢您。”肖红娜笑了一笑说。

女主人又站了起来说“我叫凯柔,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红娜,很高兴认识你。”

“你肯定还没吃早餐吧,我来帮你弄。”凯柔边说边往厨房走去。

肖红娜哪好意思,忙说不用。彼得说没关系,又告诉她平常早餐时间是七点半到九点半,中饭和晚上可以上附近的酒吧和餐馆去吃。他又告诉了她几个酒吧和餐馆的去处。彼得又问她对雷丁熟悉吗,肖红娜苦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彼得就跟她大致介绍了一下当地,并未问她因何而来。

凯柔给她拿来了已经收起来的玉米片麦片之类,牛奶和桔子水。又给她看了早餐的菜单,让她点个热食,肖红娜就要了个炒蛋和咸猪肉。肖红娜吃完了早餐,到厨房里道了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肖红娜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刚才还晴了几分钟,现在又阴着了,天上还卷着雨云。英国的天气总是不肯踏踏实实地晴下来,肖红娜的心情却比这天气还要糟无数倍。她想,她和徐勋龙之间已完全没有意义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里,生活必须重新开始,从今天开始,虽然她还不知道如何开始。她不想见到徐勋龙,也不想见到弗兰克,她要去一个没有徐勋龙和弗兰克的世界。所以她要离开雷丁,离开布里斯托,离开英国,她要回国,回到父母的身边去。一想到爸爸妈妈,肖红娜的眼中就充满了泪水,就觉得这世上只有父母是最亲的,其他人都是难以信任的,就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一想到这些,她就想打个电话到家里,可自己肯定会哭,妈妈不知何故肯定会无比担忧。

肖红娜打开箱子整理起衣服,箱子里的衣服大部分在巴黎没洗准备带回家中洗的,现在要洗也只能拿到街上去洗。一想到自己在英国除了同事连一个亲近的朋友都没有就心痛,所有的朋友都是徐勋龙的朋友。吴大姐他们她碰都不敢去碰,就连李江亭他们也是碰不得的。同学们自散后联系得不多,想来与自己关系最好的还是同事。她想她最好还是今天住到布里斯托去,明天去上班也近些,上班时再跟克里斯和曼蒂他们打个招呼说自己要回国。但一想到他们刚送了自己去法国学习了一个月自己却要回国,就觉得难以开口,就傻似的在窗口站着呆了许久。

彼得和凯柔都在厅里,肖红娜跟他们说自己想今天离开这儿去布里斯托,说自己愿意付两天的钱。彼得起身说没关系,让肖红娜等等,他进去没一会就拿了单子来,说只收了她一天的钱。

出租车来了,肖红娜和男女主人道了谢道了再见就离开了。到了火车站,她又赶上了一趟即将开出要经过布里斯托的火车。坐在火车上,望着窗外一排排越来越快地向后移动的建筑和原野,想着自己正离开这座城市也许永不再来,肖红娜眼里又充满了泪水。

到布里斯托后,肖红娜在市中心不远处找了间旅馆住下,趁商店关门前买了点吃的东西。一回到房间,她就觉得头痛得不行,就先睡下了。睡了一觉醒来,现自己头更疼了,眼睛涩,喉咙燥,骨头碎,身子忽冷忽热,就明白自己是病了。她轻轻地呼唤起“勋龙”来,随即觉他的名字已经不能被自己呼唤了,可她还是固执地一边流着泪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

肖红娜在煎熬中醒醒睡睡到了天明,望着天光从只隔着白纱窗帘未拉布帘的窗户中透进来,她再也无法入睡。挣扎着爬了起床,恐怖地现自己居然站立不稳,只能摸着床沿扶着墙才能去到洗手间。她一边洗着手一边看着镜子中那张异常憔悴的脸,两行泪水顺着那张脸的脸颊静静地往下流,一只湿漉漉的手试图去擦那泪水,却带出了更多的泪水。肖红娜不忍再看,转过头用手擦了擦脸,再用毛巾擦了擦手,就摸回到房间中,一躺回到床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听见似乎有人敲门的声音,似乎是敲自己的门,就把头抬到被子外微弱地应了一声,就听见有脚步声离开了。

肖红娜渐渐失去了对外界的感觉,并不知道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只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然后是有人开自己门的声音。进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矮个子的女人,她一见到枕头上的那张脸就叫道“我的天,原来你病了。”“我得了感冒。”肖红娜微弱地笑了一笑回答说。“你肯定只是感冒?”“我想是的,我淋了雨。”“你想吃点什么东西吗?”“谢谢你,不用,我不想吃什么东西。”“那好,我过一阵再来看你,如果病得厉害,你得去看医生。”“谢谢你。”

肖红娜的头仍然很痛,似乎更重了。她看了看窗外,心想她该给公司打个电话请个假。

女主人再来时,肖红娜说自己不需要去医院,但没法上班,问她能不能帮忙打个电话到公司。女主人说当然可以,就给曼蒂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个小时,就听到曼蒂和女主人在楼下的说话声,然后是上楼的脚步声。门开了,女主人和曼蒂一起走了进来。

“红娜,你没事吧?”曼蒂一进门就问。

“我没事,谢谢你,我想我感冒了。”

女主人对曼蒂说有什么需要请找她,曼蒂和肖红娜都谢了,她就离开了。曼蒂走进来摸了摸肖红娜的头喊了一声“我的天,这么烫!你肯定你不需要看医生?”

肖红娜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