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红娜打完电话见徐勋龙满面春风地看着她,就笑着问他“你什么事这么高兴?”“你爸妈好像很佩服你的眼光呢。”“什么呀,他们是怕我心里难过。”

徐勋龙肖红娜的车顺着斜坡路向上爬到一个转盘,然后向右一拐,路的下方已是人山人海的费斯特罗海滩。这条道上一路都停满了车,没有一丝空隙,左边随着山势建了各色各样的被小街划割开的房子。徐勋龙的车进了小街里蔸了几圈仍未找到停车的地方,又再转回到临海的那条大道上,两人都有些急,徐勋龙安慰着肖红娜说“我干脆把车开快了,你就兜着风看海吧。”刚开了几十步,却见路边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开了车门,钻了进去。徐勋龙也顾不得后面的车在跟着,把车停了下来,上前问道“你们要离开吗?”“对,那么多人在海滩上,今天是疯了,我们去另外的海滩看看。”那女士回答道。

大家吃完饭又要了些咖啡或冰淇淋什么的甜点享用后,才起了身回公司。经过正厅的时候,徐勋龙往柜台那边望了望,大卫马上说“她不在那儿。”说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徐勋龙下意识里倒也真想再见见她那阳光般的面容阳光般的微笑,他想都没想这和肖红娜的阳光会有什么冲突。

“看样子我不交待你不会放过我,我今天就彻底交待了吧。我上辈子的事你是一清二楚的,这里就不重提了。进入了这辈子,我上小学之前喜欢过一个邻居的女孩,她爸是个货郎,她经常偷些好吃的东西给我。上小学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女孩,我和人打架的时候,她总是告诉老师说是别人先打了我,只有一次我和她打了一架,她才没这么报告,其实那次才真是别人先打了我。上中学的时候,我也喜欢过一个女孩,她是我班主任的女儿,每次一考试,她总是想法子把我的试卷调到前面,然后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拿了多少分。她要迟迟不见我,我就知道糟了,八成是考砸了。上大学的时候,也喜欢过几个女孩,可她们后面都排着一长队,我也排过一次,见老有人插到我的前面去,而主人竟不理秩序,就反映了一下,主人一听干脆不理我了。后来到了英国,被一个女孩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晕了过去,醒转来时才现这辈子算是完了。她已在我心中挑了块风水最好的地方建了一栋房子,将周围所有的人都赶走,住了下来,整天敲敲打打的,弄得我不得安宁。”

肖红娜一边往机房走着,一边仍笑着。她挺喜欢尼可的,不是男女朋友的那种喜欢,而是喜欢一直能有这么个同学或者同事。她也不知道尼可和比尔还有其他同学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有男朋友的,反正是他们都知道了,但他们还是照旧来请她一块去喝茶,而她也比以前更愿意和他们一道去喝茶。比尔告诉她,他毕业后将回爱尔兰他原公司,他都已经开始做论文了,是他公司的项目,这可比其他人早了整整两三个月。尼可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晚上在机房或图书馆很少见他,却原来是去找了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就这么边想边走,碰上了其他同学,合成一群,一块去了机房。

玛瑞安娜一边用手接着招一边又笑着说“红娜,你也别太宠你的徐博士,他只是现在是你的宝贝,宝贝长大了,也许会离开的。”刘红把手指放在嘴巴上嘘了一声“她的徐博士马上就会过来,说不定就在门外。”玛瑞安娜装模作样地开了厨房门,外面自然无人,她又关了门,转回来,装出一付如释重负的样子。“啊,我的天!红,你可把我吓坏了!红娜,你那徐博士好厉害呀。”说完还拍拍自己的胸口。

玛瑞安娜一问,韩萍萍一边哭着一边说男朋友和她吵架了,自己的脑袋也变得稍清醒了些,就打了个电话给家里。电话是爸爸接的。韩萍萍喊了一声“爸爸!”,就抽噎着说不出话来,急得她爸在电话那头直喊“怎么啦,萍萍?怎么啦,萍萍?”“爸,方舟是不是有外遇了?”她爸吓了一大跳。“怎么会呢?我们没听说。萍萍,你别胡思乱想。”“爸,我不是胡思乱想,我刚才打电话给方舟,有个女人在他那儿,叫什么‘子薇’…”说到这儿,她又哭了起来。

一近周末,刘红韩萍萍就开始念叨去快乐东方的事,希望老板来老板娘不要在。肖红娜虽有些羡慕,可一心向往的是与徐勋龙的二人世界。她喜欢两人在一块的每一秒每一刻,喜欢两人一块出去散步,一块去商场购物,一块去酒吧,一块开车上街或去郊外,一块做饭,一块读书做作业。她最喜欢坐在徐勋龙的膝盖上听他聊天,或是两人依偎着躺着聊着什么或什么都不聊。而当依偎变成了缠绵,她就更加与这样的日子分不开了。她一般是周五傍晚去徐勋龙那儿,周日晚上由徐勋龙送她回去,然后听刘红韩萍萍讲餐馆的事。

他佩服弟弟的是他那行云流水般地谈了一个又一个,更是他那份在女孩面前的潇洒自如。越是漂亮的女孩,他就越是潇洒自如,滔滔不绝。他自己呢?没看上的他懒得说话,一但看上了却不知如何说话。做酒楼楼面的女子中,有那么一两个有那么一两次,他看上了,可一开始他不知如何说话,后来见她们老跟老板打情骂俏,他也就懒得说话了。

“是吗?那我们再来一遍。”

“肯定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徐勋龙说。“我也喜欢酸菜鱼。”肖红娜满面微笑地说道。“还喜欢什么呢?”“在广州的时候,我特别喜欢那茶楼里的各种各样的粥,比如皮蛋粥。”“我们什么时候想办法自己试试好吗?”“嗯。”

徐勋龙于是收了线,一路开到家里。“红娜吗?我到家了。”“那就好,还要骂人吗?”“我干吗要骂人?”徐勋龙笑着问。他是真忘了说了再见之后随口而出的那句话。“骂了人还想撒赖!”“真有点冤枉,不过被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冤枉一下还是值得的。”“我不跟你争了,你赶快做饭吧。”“你说我做点什么吃的好呢?”“做你自己喜欢吃的不就行了。”“那没有材料,做不来。”“那就下面条吧,比较快。”“好主意,我这就烧上水,对不对?”“对。”“水开了,再放面条,对不对?”“对。”“我得吃点青菜才行,呵,我的天,冰箱里空空的,只有几块冻面包。”“那怎么行?面条是不是也没有?可不能单吃面包呀。”“面条是有,还有几个鸡蛋,甚至有一包香肠。”“连红萝卜土豆都没有?那都是能放很久的。”“我平时很少买它们,不容易煮熟。”肖红娜在手机那端笑了起来。

厅里已经有人靠墙摆好了一张放饮料的桌子。待徐勋龙放下饮料后,谢万理伸出手说“我叫谢万理,请问您贵姓?”“我姓徐,徐勋龙。”徐勋龙一边握手一边说道。“您刚来卡迪夫?”徐勋龙笑着说“确实是刚来。一来,要混顿饺子吃,您不禁止吧?”“哪里!欢迎都来不及。”

最后她还是座在了那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删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写上去的两段,重新自己边想着边写了起来。徐勋龙则站在椅子后或倚到桌边,不停地和她讨论着,有时看看窗外已下得稀落了些的雪,有时就看着不停地写着或停下来想着的肖红娜。

“是你的吗?”

“随你。”

于是肖红娜拿起了电话。

“真的吗?”

“哇!那是哪儿?”李江婷一指客人房那窗户外的一大片辽阔的草坪。李江婷用手挑开一点白纱窗帘想看得更清楚,不小心把整个窗帘给碰下来了。两人连忙伸手去扶,手又碰在了一起,又连忙一齐松手,白纱窗帘就彻底地掉到了窗台上。

女孩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就把箱子递给了徐勋龙,二人再没说话,一会并排着一会一前一后,绕着人和行李向前跑。

严韬这句话把大伙儿逗得都笑了起来,严玉一听则更气了,把钢琴弹得怦怦直响。吴大姐正要骂她,肖红娜走了过去,摸了摸严玉的脑袋说“小妹妹,我们一块弹好吗?”她指了指琴谱,说你弹这个我弹那个。两人弹完一曲,肖红娜夸她弹得真好。众人又鼓掌又夸奖,小严玉含着微笑偏着头很骄傲地看了看爸爸妈妈还有大家。

“你看,即使是莫扎特也是需要表扬的。”徐勋龙笑着说。

肖红娜又让严玉选了一曲自己最喜欢的,她就挑了“我们三国王”。这次,肖红娜一点都没帮忙,只是在边上轻轻地打着拍子,哼着歌词。而严玉呢,也真争气,顺着那拍子弹得十分流利动听,把严韬都听得微微含笑。

“严玉,我建议你再弹个‘银色船长’好吗?”吴大姐说。“妈妈,我建议我休息一下看点电视好吗?”严玉回答道。严玉一说完,众人爆出一阵大笑。做父母的也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就让严玉实现了她的愿望。

大家一路回到了花园。徐勋龙说“小孩子变化真快,才大半年不见,怎么这般伶牙俐齿了?”吴大姐说“你还不知道呢,严玉据说在学校里有两个男朋友了,老严还说他见到严玉跟其他女孩追着男孩子接吻,把男孩子吓得乱飞。我后来问严玉,她说女孩子要说谁不好,就追着吻谁。男孩子有时也会追着吻女孩子。她还说她愿接吻,愿生小孩,但不愿结婚,要结婚就跟冰淇淋结。”众人听了又笑。

这时严玉拉了另外那两个小孩还有肖红娜和李江婷两人让她们一块陪着看动画片,说很好看很好看的。肖红娜问严玉“喜欢中国吗?”她说喜欢。她知道有孙悟空,黑猫警长等。李江婷说“你还很喜欢吃中国的甘蔗,对不对?”严玉说是,甚至对她爸爸带她去一个小树林里吃那长长的被砍成一节一节的甘蔗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她还说,英国没有这种甘蔗。说完脸上露出一种十分留恋和遗憾的表情。

大家又聊了好一会天,渐渐有人散去。李江婷和严韬那两位学生走前帮忙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由严韬开着车把他们送到了他们各自的住所,走前严韬跟徐勋龙说了句让他们吃完晚饭再走。徐勋龙肖红娜和吴大姐继续收拾着东西,但严玉拉了肖红娜要她一块下跳棋。

严韬回来后没多久,严泽也回来了。他见到徐勋龙喊了声叔叔,见到肖红娜脸红了一下,却不知道喊什么为好。吴大姐也开玩笑说“还真不知道喊什么好。喊阿姨吧,就喊老了;喊姐姐吧…”“就喊姐姐吧,红娜刚才还喊严玉‘小妹妹’呢。”徐勋龙笑着说。严泽要喊却没喊出来,只说了句“我上楼去了”,就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这孩子,当初我们担心他的英文…严玉是这边出生的,所以我们担心她的中文。现在倒好,严玉倒能跟我们用中文对话,严泽是不论我们讲中文还是讲英文他全用英文对话。每次一听到有中国人聚会,他就老早跑到外面去了。现在让他去中文学校学中文,他怎么也不肯去,我们也就算了。想想他牛高马大自然是不好意思,再说他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等晚饭摆上桌,严泽才下来就坐。肖红娜席间问起吴大姐现在在做什么,吴大姐说她早些年还在各种各样的厂里做工,现在主要呆在家里。严玉又小,这收拾那收拾也够她忙一天的了。严韬接上嘴说,吴大姐在家还时不时帮人家做衣服。

“真的吗?”徐勋龙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是玩玩,去年回国时帮每人买了一套唐装,还顺便买了些布料,回来后又帮严玉做了一套。她在学校里一穿,居然很多人都喜欢,都想帮孩子做一套。我就这样做上了,现在正准备学做大人的衣服呢。”

“吴大姐真是多才多艺,什么都能拿得起来。”徐勋龙感叹道。“你们吴大姐来英国确实是做了很大的牺牲,在国内她原是个几千人大厂的团委书记,来英国后却去制衣厂打零工,有时我甚至有些为她不值。”严韬也有了感慨。“有你这话我也就够了。”吴大姐笑着说。

“你们没考虑过回国?”肖红娜问。“回国?一是孩子的教育问题,严玉还小好说,严泽是不可能的了。二是我们都习惯了英国,人都有惰性,自然不想动。三嘛,我们已不习惯了国内的人情世故,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有一点我平常不说…我要回去自然可以拿到一个很好的职位。主要是你们吴大姐,她一回去那反差太大了!她原来的同事甚至部下都做到集团公司经理一级了。”严韬答道。

“吴大姐要在国内那是没得说。”

“那比现在是怎么都要强不少。有一次集团里有几个人来,那时我们还在牛津,我们带他们在我们家坐了坐,在牛津转了一圈。临走时他们趁老严不在对我说‘吴海,你来英国来亏了。’我听了心里好几天不舒服,后来忍不住跟老严说了,老严就说他下辈子给我当一辈子跑腿的,我就特别感动。唉,什么是值什么是不值,谁能说得清楚?我有点后悔的就是来英国后没好好读点书,虽说不敢指望能象陈敏那样读个博士…”吴大姐自己也起感慨来。

“你跟陈敏的情况不同,陈敏虽然也拿了博士学位,但做科研十个陈敏也比不上一个老孙,这点陈敏自己都清楚。老孙是个能做成大家能开创一个领域的人,他现在在他的领域里就是一个国际上蛮有影响的人物,而陈敏在这里或在国内读没读博士反差都不大。你不同,你若是一直呆在国内,我毫不怀疑你已进入了集团公司的高层,甚至做得更好。”严韬讲。

“你这么讲,陈敏会不高兴的。”

“没关系,勋龙红娜不是外人,再说我说的也是事实。”

“你们吃菜吧,呆会红娜是坐火车回卡迪夫,还是你送她回去?”吴大姐问徐勋龙。“我送她。”“那我把汤端来,你们喝了早点走。”

大家吃完饭喝完汤,吴大姐让严韬和徐勋龙别东一句西一句地瞎聊了,说让徐勋龙早点送肖红娜走,又跟肖红娜说让她经常来玩,什么时候都可以。

徐勋龙的车出了布里斯托没有向威尔士而是向着雷丁一直开去。“你不是说送我去卡迪夫吗?”“平常经常去,今天就不去了。哎,你的钢琴弹得真不错。”“那当然,我考了七级的。”“不是有八级吗?”“在国内是十级,我一进初三就没再考了。其实,我很喜欢钢琴,就是不喜欢考级。当时,我妈负责我的文艺,我是又学画又学跳舞又学唱歌又学琴什么的。我爸负责我的体育,我更喜欢体育些,主要是怪我妈的方式不对。”

“我觉得你妈的方式是肯定有问题,否则选女婿怎么要花那么多年的时间!!”

肖红娜一听,咯咯咯地笑着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