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喝完了药,他放下碗,站起身来,转身欲行。

“是。”护卫答道。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扬声道:“祾儿吗?进来吧!”

除了把握现在,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离开他的身边,看着他鬓成霜,看着他皱纹深刻,心中却是无比的满足,有他在的时时刻刻便都成了幸福的永恒!

“你看你,脸色都白得透明了!这么虚弱的身子……我扶你进去休息一下吧!”他说。

我无言一叹,转变了话题:“祾儿,待会儿去到伯父灵堂,你要好好磕几个头,知道吗?”

瓜尔佳氏深深叹了口气,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爷决定的事儿,我们又能怎么办?……敏姑姑,妾身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方不方便?”

孩子们天真无邪的嬉笑声传来,远处,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牵着一个摇摇摆摆、不过两三岁的小女孩向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他点了点头,笑道:“昨儿个就查出来了,不过皇上在这儿,不准给你;今儿个也只能等你吃完了早饭才让我进来。”

康熙一愣,不再说话了。

康熙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沉着声音说道:“那朕现在告诉你!服用了你送来的这种灵芝之后,敏敏肚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奴婢多谢八阿哥赏赐。”笑吟吟地,我双手接过了锦盒。

康熙这才转过身来,看见一旁的胤礽,问:“你一直在这儿?”

“不哭了。”我擦了擦眼泪,情绪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耳边却传来一声惊呼:“四阿哥,您这是……”

说时迟,那时快,我眼前一花,“叮”的一声,我回头一看,盆楚克挡在我身后,架住了从后劈来的一把钢刀,随即上下左右,同时又是好几样武器袭来,将他包抄在其中。

自从逃出那小镇上的包围之后,我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与被人袭击比起来,更令我悲伤和愤怒的,是自己人的背叛!

住进了店里,我和他便不再经常走动,以免被人认出,而胤禛和盆楚克照例是要出去转一圈视察情况的。这两天都没出什么事,没想到今天他们带回来的却是如此棘手的消息。

即便如策妄阿拉布坦般自制的人,也不由得在一瞬间便了脸色。

福全沉吟着,我抿了抿嘴,说道:“让他们过来吧。既然已经向我们来了,必然是知道些什么,又或策划着什么,不论我们同不同意,想必都不会阻止他们的决心。既是如此,倒不如把他们放到我们眼皮子底下,免得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反倒不好控制。”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坐了下来,仰望着天空:“是啊……远离人世间的勾心斗角,放下一切的感觉,原来是这么轻松……”

他轻轻叹了口气,几乎微不可闻。

见康熙已有几分怒气,孙太医不敢再卖关子,急忙和盘托出:“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敏姑娘有喜了!”

“皇上,此次北伐,准备充分,粮草充分,将士用命,皇上更是御驾亲征,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福全问道。

他点了点头:“王爷这几日都吃得不多。”

他手一震,洒了一些水出来,猛地睁开眼睛,讶道:“敏敏,你怎么来了?”

胤祥喜出望外,当下便欢呼起来。胤禛看着我,道:“敏敏,你也一起去吧!无论宫里宫外,总见你忙进忙出的,人总得休息一下。”

他沉默了,没有接话。

“中毒?”康熙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道,“那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点解毒?!”

我大大喘了两口气,又道:“再说,满清入关,天下生灵涂炭不假,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一个和平的时期休养生息,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正统而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挑起天下大乱,就算最后成功,也必然弄得国家满目疮痍,民生凋蔽,那这样的王朝又有什么意义?大明之所以灭亡,便是因为它的统治腐朽,百姓没了活路,若是再建立一个同样的王朝,又能持续几天?大势已去,你们又何苦再折腾?让老百姓好好过一段安生日子吧!”

来之前,为了防止生意外,我曾与月梅约定暗号,不论有什么消息传回去,只要没有这句暗号,都表明我已经出事,那她就会立刻进宫,向康熙面禀此事。

胡思乱想中,马车再次来到了翠名居前。我走下马车,上次那个小二就守在门前,看见了我,急忙弓着腰迎上来,笑嘻嘻地说:“姑娘,您来了!请跟小的来!”

他完全没有反省!

“你知道么?胤礽将服侍他的宫女太监,全给杖责了一遍,当场打死了不少,没死的,也都给赶出去了!”

端起茶碗尚来不及喝,忽听一个略带嘶哑的嗓音道:“静茹姑娘,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蓦然间,心中涌起亲人一般的亲切感。除了康熙,她就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啊!

“八阿哥也想看看迎灵的仪仗吗?”

他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地说:“不……敏敏,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不过……你说的这些……”他摇了摇头,“可有证据?”

我知他心系北方的战局,也不阻拦,只是帮他垫得舒舒服服的,让他靠在床沿。

他不在意地笑笑,说:“敏敏,你太小看自己了,在我眼里,天底下也就你能配得上这副镯子,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没几句话,来的人就更多了,宜嫔、良妃、平妃、荣妃……像赶场似的,不一会儿就把康熙这儿塞得满满的,除了不敢大声喧哗,菜市场也就这么热闹了。

小六子捂着嘴偷笑着跟在后面,我只瞟了他一眼,便将全副心神放在了身旁这男人身上,一眨不眨,生怕一眨眼,他就会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于是我笑了,转回头,不再犹豫,一脚迈进了未知的空间,走向了以生命为赌注的万分之一的未来。

道人一直平板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但与其仍然是淡淡的,仿佛已经抛弃了人的七情六欲:“刚才我说过了,在现在让他自由是不可能的事。由于他的灵魂并没有进入轮回后的身体中,所以就算如今放出他来,他也无处可去。戒指承载着他的灵魂,使其不至于消散于天地灵气中,然而一旦离开了戒指,不用两天,他的灵魂就会被天地同化,消失无踪。这便是我们常说的魂飞魄散!”

但我毕竟是个外乡人,在北京立足未稳,所以在北京土生土长的吴彦愿意帮忙,那可真是再好不不过了!

即便是如此,我也不后悔,因为从这枚戒指上,我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波动,那就未曾有的冲击和感动,令我的心灵震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是我的幻听吗?多少次梦回,多少次独自黯然落泪,反反复复折磨着我的爱与悲,终于突破我的心锁,连白天也不放过我了?

敲了敲门,吴彦在里面说:“请进。”

“啊……不,没什么……”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勉力振作,却忍不住把眼光投向他的方向。

我心上疑云重重,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那,要辛苦大阿哥了!太……二阿哥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我们是亲兄弟,我还能欺负他不成?”他毫不在意地说,“再说今天早晨我还替他去向皇阿玛求情来着,他只不过病了,待回到京城治好了病,皇阿玛必定会再次立他为太子,我可不敢得罪他!”

听了这番话,实在忍不住嗟笑——这是他的真心话吗?

能够面不改色说出与事实背道而驰的话语,这份演技即使放到二十一世纪也会毫不逊色吧?

我无法说出心中的隐忧,只能看着胤礽被人带上马车。然而就在进入马车的那一瞬间,所捕捉到的他的神情,竟是那么诡异得可怕!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待要再次提醒胤褆,却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来说些什么。胤褆刚愎自用,他认定了我跟胤礽是一伙,平日里对我便颇有微词,此时又怎会听我摆布?

只能叹了一声,目送着胤礽在内的一队人马走远,方才他诡异的表情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不祥的预感充满了整个身心!

这次胤礽被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本来好端端的一次行猎偏偏被太子的事情坏了兴致,康熙便匆匆结束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