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想着点肚子里的孩子,饭还是要吃的。”

“弟弟要乖,不要欺负额娘,小心哥哥我打你的屁股。”他又拍拍我的肚子,道。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新约-马太福音》第7章。

面对他的疑问,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在害怕会失去他呀,怕得不知所措。

推门而入,他正坐着闭目养神,桌上的书也合着。

来拜神求佛的人还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清苦人家的婆婆闺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请神的,还愿的,弄得菩萨挺忙活。

临走的时候,胤禛跟我说,想去的话他去跟老爷子说。

我摇摇头,“坏人不长你这样儿。”

他听这个就有些提不起劲来,云芝那个人,管教孩子上哪里有你的这些办法。

几乎是整个京城的赛马爱好者都来了。场地周围涌动着人群慢慢落座,而赛场中间早已经布置妥当。小厮一律穿着制服,在场中穿梭着,做最后的检查。路障,托杆,红白旗帜,水池,石墙,线路指示标牌,判罚裁判的位置……

我要求见见此人。

我一路狼狈地躲着,喋喋不休地唠叨着那两只,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呀,还相视而笑呢。以后我要还来,我就不姓爱新觉罗了!

淑慧大概还抱着希望来的,娇羞无限地唤我做姐姐。我哪儿有这样的妹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等着,四爷一会儿就过来。留了淑慧的丫头在一旁伺候着。

我就嘻嘻笑,拿手指头戳戳胤禛的胳膊,听见没?你就是个惹桃花的面相。若是胆敢处处留情,休怪娘子我翻脸。

十三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一笑,心中了然。以前看过胤禛的一些资料,他登基之后,老有十三交了什么鼻烟壶,珐琅彩,仿官窑……这些小东西的记载。这两人在生活品味方面,志趣相投,颇有研究。不是还说他给小狗画衣裳图呢,也算是个懂生活情趣的人。

我一皱眉,“莫儿,你喜欢四爷?”

她莞尔,无奈道,“也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阿玛额娘短了你的吃穿呢,别着急,慢慢吃,当心噎着。”我拍着他的后背,笑着道。

敏儿那套天目茶具,是我不小心打碎的。可整一百页的董其昌临帖,还有那本人体解剖学,都是二哥的主意。他说,他只是想看看皇阿玛喜欢的敏丫头,是不是真的不会生气,也不会脾气。那丫头永远一副看客的样子,好似谁都与她无关,她讨好皇阿玛,跟老八老九老十笑闹,跟怀珍格格要好,但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是谁给了她随时抽身离去的权利?又是谁允许她这样淡漠地目空一切?

“哼!”他冷哼一声,甩了袖子便迈步进去。

见她一脸愁绪,我问,“珊瑚怎么了?”生得那样水灵,大概是入了哪位爷的眼,成了谁的眼中刺肉中钉。

“说是急病,具体的四福晋可以去问雷天启,他儿子。”张廷玉顿了顿,又道,“四爷府的工程,雷达已经交给他了,他会负责到底。”

我白了他一眼,心道,你在宫里住了十几年,不知道外头的快活。回头等你也享受过不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打晃的自在日子,就知道宫里闷到什么程度了。转念一想,这人大概不会像我这么想,人家巴巴地想着永远住在这黄圈圈里呢。

“胤禟平时跟你好像也不错。”他疑惑道。

砸东西?不心疼钱是吧?我指了指桌上几样,“把这几个拿过去,就放在爷手边上,要顺手就能拿得到的地方。明白了?”

她摇摇头道,主子可以去问问太后,太后知道的可多了。

“他教皇上的时候,我在一旁听着呢。”

咬苹果比较容易,自然是先易后难,那就咬吧。

怀珍一言不,拉着我,去了她的房间。

康熙凝神一瞬,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对着书案,“那朕等你找到了再指婚。”

“可那是太子妃耶!”

“咦?这人今儿怎么变得矜持了?”此话一出,又惹得阿九一阵笑。

“喝酒么?”十三问。

因为仔仔生日,晚上府里聚餐。本来不想多事了,但四阿哥说,那怎么成?得,他老人家一句话,我没得又多出许多事情来。昨天厨子拟了菜单来,改了两次。第一次仔仔说,要吃咕噜肉,那好吧。等了一会,又说,咕噜肉上回吃过了,要吃西湖醋鱼。嘿,麻烦精,还知道西湖醋鱼?人家说了,皇玛法就喜欢得很。那好吧,西湖醋鱼。

她突然睁大眼睛,不悦道,“连你也只顾自个儿,你挨不挨训,又与我何干?”

“王顺儿被你四哥叫去了,我也想出来透透气。杜公子,好久不见。”我笑着跟他打招呼。

“太子今儿说什么了么?”

闻言,我有些吃惊,但也波澜不惊地回答,“多谢。”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

看天色尚早,我便问他,“爷要用点点心么?”

大概他以为,在我心里,总算是有点情的。他不总说我无心么?如果连怀珍我都不在乎了,他可能真不知道我还在乎什么。在他看来,我该因为怀珍而伤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是人人都会有。何况在宫里的那段日子,我与她几乎称得上患难与共了。我是伤感,可更多的是庆幸。庆幸的是,不必等到最后一刻才失去。那种滋味想必是不好受的。

他只说来住,没说来吃饭。

听见人已经进门,便自己打了帘子出去。她正要俯身,我挥了挥手,声音平平道,“平日里这些个礼节能省的就省了吧。人前总是要做周全,私底下我还要叫你一声姐姐。”

他没说话,转身又去端了一碗。

元荷在一边着急地对着我打手语,“额娘,您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元荷很害怕,元荷不想失去额娘……”

我静静地望着她,不能言语。

她是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呀……

胤禛是执着的,而我是执拗的。我们很像,真的很像。

此时满屋子都是药腥味,气苦而冲鼻,让人想呕吐。

“敏儿,你别这样。你要惩罚我可以,但是不要伤害你自己。”

我却并不是想惩罚谁,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好过,也不想让他好过,仅此而已。

打翻四碗药之后,他终于还是怒了。快伸手过来,捏着我的腮帮子,猛灌下去。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言不,任药汁从唇边流淌下去,满身、满床……两腮被他捏得凹陷下去,疼么?感觉不到。

元荷流着泪,突然就放声喊着,“阿玛,您不要这样对额娘!元荷来哄她喝药好不好?您放手呀!放手……”

我们两个都转头盯着她,她开口说话了?

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只是对着胤禛说,“阿玛,元荷要给额娘换身衣裳,这单子也要换掉,您先出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