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元回神,看到徐水舟那邀功一般的神色,温柔地点点头,“好大的鱼,阿舟真厉害,不过现在那清水江里还冻着,你要是冻着身体怎么办。”

江景元没有客气,从昨儿到现在他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肚中早就饥肠辘辘,能够有饱腹的东西填肚子就不错了。

张县令想起自己做上这个县令可是花了整整一千两银子,肝都在颤疼。

陈秀秀脸色有些煞白,尤其是看到徐水舟居然没有照顾儿子,跑出去贪玩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是,寻常秀才免赋税六十亩,家里除自己两人外不需要服徭役,因远茂兄是廪生的缘故,多赐了二十亩地免赋税,家中多一人免徭役。”

徐水舟也没有多想,手中端着还有些余温的药碗,想到刚才李大夫说的话,不好耽误,用汤匙舀了点褐色的药汁要送入到江景元的嘴边。

就算天塌下来,江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产,百年家族即使破产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贺雨竹引着徐水舟坐下,语气温柔缓慢地说,“如今你也有十七岁了,换成别人家的哥儿怕是早就出嫁了,因着景元要考科举的缘故这才拖到现在,景元如今身体大好,你们的婚事怕是也要开始操办了,再不办,村子里的疯言疯语可是压制不住了,娘且问你,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要是两个人两情相悦还好,怕就怕乱点了鸳鸯谱,这天底下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的幸福,她膝下只有徐水舟一个儿子,此生没有什么再能使她留恋的,唯独希望儿子的下半生能够幸福美满。

徐水舟的眼神有些慌乱,低头支支吾吾地说,“既然、既然定下了婚约,那该怎么,就怎么。”

贺雨竹叹气,脸色有些微怒,“阿舟,你是娘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瞒不过为娘,这关乎你的婚姻大事,你再这样敷衍,娘可就真的生气了。”

徐水舟低着头,踢了踢桌腿,咬了咬牙,这才抬头一脸坚定地说,“我、我从前只拿景元哥当哥哥看,绝对没有儿女私情,我不喜欢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贺雨竹没有说话,耐心地看着徐水舟,等待他的下文。

“我原本以为只要多帮婶子做些事,就能求婶子收我为义子,本来我们家就亏欠婶子家颇多,要不是我们江叔叔也不会、也不会去世。”徐水舟说着说着头就低得更加狠了,心中羞愧。

“傻孩子。”贺雨竹摸了一下徐水舟的头发眼睛里也闪过一抹哀伤,哽咽一声,“你早该跟为娘说的,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承担,都是为娘的错。”

徐水舟慌忙抬头摇了摇头,“孩儿跟娘是一体的,谁承担都是一样的。”

“不过娘,直到昨日我才知晓是我误会景元哥了。”徐水舟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酡红。

“哦,说来听听。”贺雨竹只知昨天江家院子闹的厉害,但她是一个外人,又是一个寡妇,不便出来交涉。

徐水舟昨儿回来神情又有些疲惫,她便也没问。

“在我心中景元哥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对于俗事家务事是一窍不通的,但是昨儿我算是开了眼界,原来景元哥不仅仅读书厉害,口才、气势、聪慧样样不差。”

徐水舟说着便把昨天的事一一道出,从醒来发现药中有毒,到三言两语解决江家族人的事,以及马不停蹄写状纸到县衙里告状的事细细说给贺雨竹听。

贺雨竹听得也是惊叹,好一个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翻手间就把眼前的麻烦事都给解决了。

“我猜想我以前一定是误会了景元哥,景元哥其实心中什么都懂,只是不屑去管。”徐水舟也是一脸叹服,还隐隐约约有些崇拜。

昨天那些事要是搁在他身上,他一件也解决不了,但是江景元就是解决了,还做的这样好。

“所以你对他又有了不同的看法”贺雨竹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笑道。

徐水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但是要论喜欢还谈不上,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心里乱糟糟的。”

贺雨竹听完心中松了一口气,儿子对江景元有好感是好事,毕竟两家的婚约在哪儿,又是他们家对不起江家,要是贸然退婚,她心中实在是有愧。

但是儿子的想法不代表江家的想法啊,要是江景元不喜欢他儿子,这桩婚约也等同作废,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愁。

“娘,你别想了,顺其自然吧,快些吃饭,都凉了。”徐水舟劝道。

贺雨竹兴致不高的吃了两口,似想到了什么,又放下筷子说道,“明天上巳节,你就别干活了,带着景元出去转转吧,老是闷在家里也不好。”

“上……上巳节!”徐水舟眨了眨眼睛,说话都开始打结起来。

“怎么”贺雨竹疑惑地看了眼儿子,“你们本就有婚约,上巳节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多嘴。”

贺雨竹其实还是有私心的,想让儿子跟江景元多多相处,感情嘛都是相处出来的。

徐水舟闭上不敢再说话,低声应道。

三月三上巳节,原本是祭祖日,又名女儿节,因为不少女子会在这天举行成人礼故有此名,发展到大明朝,就成了相亲节,如有看对眼的,打听人家便可上门提亲,或拖媒人前去询问。

江家,陈秀秀也正在给江景元说这事。

“明儿上巳节,你带着水舟出去游玩吧,这些年水舟对你的情谊,为娘是看在眼中的,况且这桩婚事又是你爹亲自定下来的。”陈秀秀的眼眸暗了暗,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江景元听得心中发怵,他的确喜欢男子,没有穿越前他就明白自己的性取向,但是他那具苟延残喘的身体给不了别人幸福,因此并未喜欢过任何一个人。

穿越过来一直忙着处理家里的事,也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现在仔细一想,浑身都起了冷汗。

徐水舟喜欢的人并非是他啊,是以前的“江景元”,朋友妻不可欺,他顶着“江景元”的身躯,本就有愧于“江景元”,如今还要他去娶他的未婚妻,这如何使得。

完了,这下全部都乱套了。

江景元此刻真是有一种冲动,直接告诉陈秀秀,他不是他的儿子,只是顶了他儿子身躯的孤魂野鬼,但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陈秀秀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之前江景元处理族中水田的时候就看的出来,她有一死的决心,如果直接告诉她真相,他害怕陈秀秀会去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