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塔法星人是刚斯星人攻占塔法星的后裔,而地球人和刚斯人的渊源可以追溯到23世纪,从那时起刚斯人就一直对地球垂涎欲滴,直到25世纪地球人一举摧毁刚斯星,幸存的刚斯人才移居他们的一个人造行星。当时是一个地球特工人员救出了幸存的刚斯人,并且坚定地守住了这个秘密,地球人始终没有能够知道幸存的刚斯人的藏身之地。无论那个地球特工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情的直接后果就是给了刚斯人一个喘息休整和继续生存的机会,作为代价,那个特工人员26岁就被送到了苦役行星涅屠,而刚斯人则在3oo年后攻占了塔法星。

那是他二十年生命中唯一明亮美好的记忆,一想到珠玛,卓皓就禁不住微笑起来。在他生活的地方像珠玛那样的女孩子很多——男孩子也不少——其实卓皓自己不也是么?他们的父母都死了,甚至有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就像珠玛,但没有一个人能像珠玛那样活着——那样明朗,那样单纯,那样富于生气和快乐满足,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悲伤和自怨自艾,她的世界永远只有自由和海阔天空,她拥有那样一种心无城府的天真和纯善,还有那样一双微笑的眼睛和美丽的手,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不止是朋友,已经不知多少次是珠玛在深夜里拥住在梦中哭泣的卓皓,擦干他的眼泪,温柔而同情地和他一起在夜风里坐着,用她孩子气的纯洁和乐观鼓舞着他,卓皓知道,他活着,一多半是因为有珠玛在他身边。

“不过,那个该死的训练中心确实是个鬼地方,”肖恩说,“我看死在那儿的人比死在塔法人手里的还要多。”

“是!”肖恩说,看了看前面的模拟舱。

“记住,两人在先,三人在后埋伏,”哈瑟教官注视着五位队员,“要理智,让损失减到最小。”

“对不起,队长,”卓皓不安的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尽力了……”

阿尔伦蓦地抬起头,一触到哈瑟教官的目光,他又叹了口气,垂下头。

“你想说什么?”哈瑟教官用少有的温和调子说,“说吧,少校。”

阿尔伦又抬起头,犹豫了一下,轻轻的说:“可他也是个人,也会死的……”

哈瑟教官一抬手打断他,转身向回走去,说:“别跟我说这个!”

阿尔伦站在原地,望着哈瑟的背影,在出口,哈瑟教官又停了下来,说:“你去安排下午的训练吧,少校,现在我不想听任何人说话。”

阿尔伦下意识地立正,回答:“是,长官。”

四周是柔和的淡绿色,空气中有淡淡的柠檬香气,旁边的监视屏上有个红色的亮点在一跃一跃的跳动,卓皓一直注意着它,数着他跳过的次数那是他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阿尔伦推门进来,正看到卓皓专注地注视着监视屏,他知道卓皓现在一定在想些什么,但他一看到卓皓转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卓皓究竟在想什么。

“队长,”卓皓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轻声说,“对不起,我一定又让哈瑟教官生气了……”

“不,”阿尔伦话一出口,就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改口,“……是有一点儿……不过不要紧……”

“我不是故意的,”卓皓轻轻叹了口气,“我并不想……”

“我知道。”阿尔伦温和地打断了他。

没有办法向卓皓解释为什么他的训练强度和难度都是别人的二到三倍,只有保密他的单独训练情况,让他认为自己接受的是和别人一样的训练。阿尔伦知道,此时责备卓皓,哈瑟教官心里也并不舒服。

“为什么最近的训练这么困难?”卓皓懊恼地皱着眉毛,“队长,你们都是怎样通过的?”

阿尔伦只好苦笑,面对这样一双坦诚的眼睛,他撒不出慌来。

卓皓轻轻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并不适合来当兵……”

阿尔伦心里一动,问:“那么为什么来?”

“为什么?”卓皓望着阿尔伦,然后又垂下眼睛,“但愿我知道为什么……”

阿尔伦望着他,说:“是战争改变了你原本的生活么?”

卓皓一笑,说:“但我不知道究竟是变坏了还是变好了。”

“变好?”阿尔伦疑惑地注视着他。

卓皓模糊地笑笑。

“你喜欢当兵?”阿尔伦问。

卓皓忧郁着说:“我不知道……战争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还有别的办法,谁也不会去打仗,杀死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并不会成为什么美好的回忆,但是,至少我可以认识你,莫列克,还有肖恩……”

“那么为什么来当兵?”阿尔伦又一次问,卓皓是雇佣兵,每一个雇佣兵几乎都有一个不平凡的故事。

“我没有那么伟大,”卓皓似乎知道阿尔伦想说什么,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像他们,为了养家糊口还是什么别的理由把自己卖给军队,”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的说,“我只是习惯了他让我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他?”阿尔伦有些惊讶地问,“他是谁?”

卓皓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望着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该算我的什么人,他杀了我的父母,该是我的仇人,可他把我从8岁一直养到18岁,又该是我的恩人,1o年来我就像一条狗一样跟在他的身边,他又该是我的主人,我已经糊涂了,我想我已经失去自己生活的能力了。”

阿尔伦惊讶而疑惑的望着他,说:“我不明白,卓皓,你说的他……”

卓皓微微一笑,目光开始变得空洞起来:“他是我们那里的神,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只要进入他的领域,无论做哪一行,他都是最终的裁决者,他要谁活,谁就可以活,他要谁死,谁就再也不会站起来……”

“卓皓!”阿尔伦的脸色开始变了,“你从藏边来,难道,你说的是……难道……你说的是……”

“对,”卓皓似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说,“我是在藏北血琴党总部长的,是安多强巴亲自带大的。”

“藏王安多强巴?!”阿尔伦大吃一惊,脱口而出。

恐怖组织的存在一直就是一个秘而不宣的事实,尤其在战争年代,大大小小不同的组织多如牛毛,但真正意义上的庞大组织全世界现在只有四个,由安多强巴领导的中国血琴党是其中声势最浩大的一个,他几乎垄断了作为世界五大文明和经贸中心之一的中国所有的地下生意,在青藏高原,他几乎可以拥有越政府官员的权力,不要说他为卓皓安排一份来自藏边福利院的档案,他就算要给他一个地方官员的身份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对于这些恐怖组织,星球联盟并没有过多的干涉,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战争的关系——已经没有人力物力和财力去解决内部的纷争;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些亡命徒们奔走于各行星之间,能够得到正常途径得不到的精良武器,星球联盟以低价和一些允诺向他们购买这些武器,这是星球保卫者们和社会渣滓只间的秘密龌龊的,也正是战争期间地球的一种奇特文明和社会秩序。

“我知道检查结果出来,”卓皓望着阿尔伦,说,“所以我才敢告诉你,队长。”

阿尔伦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卓皓见他不说话,模糊的一笑,说:“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本来没有资格参军,但是,请相信我,队长,这是我和安多强巴私人之间的事,没有阴谋,也不会给地球造成威胁……”

“你不用说了,”阿尔伦温和的打断他,说,“我相信你,就算有一天大家知道了,我们也都会相信你。”

卓皓看着他,由衷的微笑着,真诚的说:“我本来是不能参军的,但安多强巴无所不能,可他这一次终于错了,我们谁都没有料到天堂居然是这样一个地方,这里和藏北完全不同,我愿意留在这里,即使要打仗,我也愿意。”

阿尔伦看着他坦诚的眼睛,在心里叹息着,如果连这样灾难对于卓皓来说都能算是一种短暂的幸福,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去谴责战争呢?

“也许你无法想象,”卓皓轻轻的说,“藏北是一个永远暗无天日的地方,在安多强巴身边我只有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才能活下去,我却在每次面临死亡的时候都胆怯和恐惧,我想活下去,尽避我几乎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我却还是想活下去……”

“我知道,”阿尔伦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叹息着说,“我全都明白……”

那些检查时铺天盖地的鲜血又涌入他的脑海,对于一个孩子,卓皓过早的承受了血腥与暴力的恐惧,那种胆怯是深深地根植于他心底的。

“你还在想着复仇?”阿尔伦问。

卓皓似乎嘲弄地笑了笑,说:“那对我是个奢侈的字眼,他随时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弄死我。”

“别灰心,”阿尔伦注视他的眼睛,“至少现在你在这里,你有朋友,至少你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可以?”卓皓轻轻一笑,看着他的队长。

“我说过了,别灰心,”阿尔伦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温和的一笑,“你还年轻呢。”

卓皓微微叹了口气,一笑,点了点头。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自己的过去,这让他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安宁,这一刻的时间也似乎变得格外宝贵,虽然是躺在病床上,卓皓却感觉到了幸福。

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么请让战争永远不要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