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句话,他都说得言简意赅。

刚刚她跪下时,他才发现,她的左足并没有穿履,洁白的鞋袜,在寒风凄雪里,应该很冷吧。

这一睡,大半夜,再无一丝的声音。

她必须要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笑,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再没有见过他笑。

“诺。”夕颜和慕湮稍整沿途被凛风吹散的仪容,缓步走上玉石筑就的台阶。

夕颜扶着母亲缓缓坐到榻旁,一手端起粥碗,舀了一勺,轻轻吹着,再递到母亲的唇前:

夕颜不知道,在面对抬回来装敛着父亲和哥哥遗体的棺木时,是怎样的心情,她只知道,她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夕颜顺手,将那簪花从慕湮发髻间取下,慕湮惊觉回眸时,夕颜巧笑嫣然地道:

“这就是城东,姑娘可还认得回家的路。”

除了每月月半往暮方庵茹素三日,其余时间,她都会待在纳兰府中,偶尔,有尚书令的二小姐慕湮过府,也仅限于后苑的相携游玩。

就这样站在那,他们每个人的身后,站着几名墨绿宫装的太监,这种宫服,正是负责宫内所有责罚的司审监专有。

所以,墨绿,对于宫人来说,是最害怕见到的一种颜色。

而此刻,司审监的出现,对于冰冉宫这些才被分配一日的宫人来说,仅是不祥的征兆。

这份征兆,离秋自然明白。因为,同她说话的,恰是帝王寝宫天曌宫的掌事宫女,莫竹。

“我明白,今日是我没有好好守住娘娘。”

“明白?我希望你是真的明白,念在你曾伺候过倾仪皇后的份上,陛下额外给了你一道恩旨。”莫竹声音并不大,语意却是比这雪天更为寒冷。她睨了一眼离秋,复道,“醉妃一切的用度之物若再出差错,你就和他们一样。”

“诺。”离秋躬身,随着莫竹的一个手势,她的身子,还是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那些宫人被推攘着,就地放倒,又一批墨绿宫装的太监手执板子上得前来,七寸宽的板子雨点般的落在那二十三名宫人的背上。

隔着厚厚的棉衣,板子落下的声音并不是十分大。可,那痛却似钝刀割肉,一下子是死不了的,捱到几十板后,方会要人的命。

宫里赐死宫人的法子有很多种,杖刑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罢了。

起初那些人还挣扎着,间或还传来呜咽之声,待到几十板下去后,均渐渐停止牵搐,空气里开始弥漫淡淡的血腥气。闻到这股味道的乌鸦从墨黑的苍穹飞过,凄厉的鸣叫让人毛骨悚然。

离秋始终躬着身,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到了淡然,可,再次面对杀戮时,她发现,她的心,还是会束到透不过气。

在若干年前,也有这么场杀戮,那时的她,也是这样,手脚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