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史可法,八大不过充其量也就是用自己的笔墨牢骚。虽然同样都是不接受大清王朝的统治,但是其内涵之意却是大大不同!史可法是战死沙场,而眼前的朱耷却要借助我的手,来成就自己的威名,我岂能如他所愿!“当年李自成逼死你们前明崇祯帝,而大清军赶跑了李自成,这是我们大清王朝为前明朝报了君国之仇;我祖父爱新觉罗•福临(顺治帝)是从李自成手中取得了燕京,而不是从前明朝手中取得燕京,因此前明朝应视清朝为恩人。满人汉人同为中华之民,乃是一个大家庭中的一员。先生才华横溢,聪颖过人,必能深维终始,岂能随俗浮沉?若是将此时的扬州跟你们前明统治时期的扬州相比,先生历经两朝心中自有定论。正所谓得民心者者得天下,我大清皇朝若非事事为民着想,岂能还有眼前这康熙盛世?”我话中言语灵巧绕过大清是从前明手中夺取天下,而我借大清帮助前明驱赶李自成的事实,使得身为前明皇族的朱耷哑口无言。结尾更是出乎意料的表明我大清皇族的胸襟,满人和汉人都是炎黄子孙,就算我们为了争夺天下,也不过是兄弟阋墙,家里打架,根本没有朱耷心中所想满人汉人之间真的充满仇恨。最后我还不忘恭维八大,劝他出山从政,不要向少数心怀叵测的前明余孽,意图颠覆大清皇朝。无论谁执政都好,若是把江山交给你们前明,你敢保证你们治理天下,会比我大清的皇帝好?看见他呆呆的样子,我心里得意万分,你朱耷要寻死,我却偏偏不如他所愿。朱耷深知康熙在位数十年,先杀鳌拜,其次剿灭吴三桂等三藩收复台湾。全国大部分地方虽历经战争,然创伤愈合度之快令人瞠目。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自己这些年游历各地几乎处处可见。无可否认,康熙绝对是一位明君。朱耷越敬佩眼前之人(人),好奇的问道:“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出口竟然如此不凡,请问是何人门下?”朱耷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坚硬,这老家伙似乎忘记了刚才急于正气凛然的寻死。可笑他刚才还要把自己和大名鼎鼎的忠臣挂钩,真是死要面子的一个人!我脸色一缓,转而笑道:“你都能猜得出我是满人,那么我的身份你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这回轮到十三以及卫士们困惑,他们无法理解我为什么没有下令杀死朱耷。我懒得和他们解释自己的攻心战术,朱耷如今没有任何借口来污蔑大清。我相信他以后都不会再书写对大清不满的字画,他应该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百姓们如今生活的太平富裕,只要老百姓过得好,何必去斤斤计较谁是统治者。主人年纪轻轻,手下护卫公开持械,样子冷漠且杀人随意,朱耷应该不难猜出我是皇亲国戚。他也应该清楚就算他不是“反贼”,身份特殊的我杀死他这样的一个汉人,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要是通过官府,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朱耷刚才高昂着头,面色狂妄,如今的表情显得冷静多了,和刚才判若两人。求死之心确以如昨日黄花,一去不可留。“谢公子不杀之恩,八大有生之年必将造福人民!”八大山人(朱耷)终究还是不肯投到我的门下,甚至归顺朝廷。我不免有些遗憾,对于失去八大这样有才能的人,我只能表示遗憾。我明白他始终不能放下自己前明黄胄的身份入朝为官,面对骨子里留着没落皇族血统的朱耷,我感到一阵惋惜……我沉重的说道:“让他走吧!”众卫士撤刀撤剑纷纷入鞘,退在两旁。胤祥还是傻傻的拿着宝剑,我抬头望向天空,感叹人生:八大山人朱耷,你真是一个怪人,明明骨子里把自己当作皇族,却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才能。前明没了,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注:前明王朝的《国典》规定,天下江山归朱家,因此皇室子孙不得参加科举考试,否则本是江山的主人倒成了为主效力的奴才。于是,八大和朱家不少读书人一样,弃爵以民籍参加科考,16岁时,便成了乡人称道的“诸生”(秀才)。19岁的八大憧憬“学而优则仕”时,李自成却领着农民将火烧到了北京,明朝最后一个皇帝朱由检望大殿外风烟四起,刀光剑影,叹大势已去后砍了袁妃和女儿坤仪公主,逼死了周后,将自己吊死在煤山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明王朝由此彻底完结。此时,吴三桂又引清兵入关,清王朝建立,八大山人由皇族子孙沦落成大明亡朝的遗民。)我熟知这段典故,神情中难免有些哀叹。不知道八大是否能体会到我的心情?很久以后,我在京城得知这位旷世奇才当日出了客栈,便跑去北兰寺出家。我不免无奈的摇头叹息:这个八大,总是让人看不透!“四哥,他又是大唱反诗,又是自求死,这个家伙到底是真得疯了还是假得?”面对十三可笑的问题,我答道:“八大遗墨斑斑在,凭仗香花护古灵。”我意思是说虽然八大的作品还在,不过他已经打算避世(包括出家为僧),他要为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忏悔。天地可鉴,并为我能够未卜先知,或者有什么通天晓地之能,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真的要出家,我只是给自己宽宏大量饶恕朱耷找个借口,至于同他的未来的行程正好吻合,呵呵,这纯属巧合!萧三唯恐在此问题上多做纠缠,打岔道:“二位爷,该吃早饭了!”我和十三同时大笑,被八大一闹,如今都快日上三竿。什么早饭,我看说是午饭倒是恰如其分!我转头笑道:“大哥,这客栈厨师料理饭菜的手艺定然不如你那里得名厨,小弟可要再次去你那里打扰,不知你是否愿意?”黄宾虹见我将话题转到他身上,立刻诚惶诚恐的答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随后,做个请的手势。人家是老板,又是我新认得大哥,我怎能走在前面?我当下示意,要和黄宾虹大哥并排而行。看到我认真的模样,黄宾虹躬身失礼,不敢托大。在前往醉仙楼的途中,他始终落后我半个身位。我和胤祥心里清楚,刚才八大山人朱耷寻死一闹,黄宾虹俨然知道我们不凡的身份。从我们浓重的北方口音判断,我若非京城达官贵人之后,就是皇亲国戚。同时我也知道他再不会像昨天跟我大谈八大山人冷气逼人、嫉俗傲世的丹青作品,相较八大山人朱耷的脱俗叛逆,隐藏我身上的满天晖光更加绚丽夺目。美酒佳肴过后,我找来掌柜的结账。黄宾虹表示我来这里吃饭就是给大哥捧场,焉能收钱,这不是外道了吗?他心里明镜似的,我不是没钱的主,他更看中的是我潜在的能量。经过早上的事情,他现我何时何地都喜欢摆出一幅欢笑的嘴脸,就是眼神充满无限杀意,脸上仍然挂着纯真笑容。而他也意识到我笑是因为我天生爱笑,凡是天生爱摆笑容的人,骨子里都是喜怒无常,这类人常常感情用事,喜冲动。所以,黄宾虹小心翼翼的伺候,心里却是祈祷:二位爷你们赶快离开醉仙楼,离开扬州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