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惊乾也觉诧异,便问赵武师:“老赵,这是怎么回事?”

白惊乾执着叶风荷的手掌,哈哈笑道:“罗兄弟早已命人将途中遇劫之事禀报于我,只是没想到我们的这位大恩人竟然如此年轻,今日见了面,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白某佩服之至。”

这时,罗汉也已经策马赶到,大喝一声:“骆丙辛,不得无礼,快快住手!”

从说话中得知,赵武师当年离开叶府后,在江湖上飘泊了半年,最后便投入天下镖局,做了一名级别甚低的镖师。

叶风荷自幼便和这赵武师感情深厚,此刻与他久别重逢,内心的这分欣喜自然是无以言表。两人说了一阵话,罗汉走了过来,说道:“原来恩公和老赵竟然有师徒之谊,当真令我始料不及。”赵武师羞愧道:“我只是教过叶少爷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实不敢当这‘老师’二字。”叶风荷正色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赵师傅便是我一辈子的老师,今日既然和老师重逢,日后便该以礼待之,老师万万不可推辞。”赵武师心中激动,说道:“承蒙公子抬举,我…我……”说了半句话,却是热泪盈眶,哽咽出声。

“嗤”,最后一滴鲜血自剑尖缓缓滑落,滴血本无声息,可是众人似乎皆是听到了这一声响,撞击在心头突地一跳。

众人之中忽然有人瓮声瓮气地喝道:“老赵,你挤我干甚么?”大家转头去瞧,只见一名上了年纪的武师双掌攀着同伴的肩膀,踮起足尖,探起头来紧紧地瞪着叶风荷,满脸皆是惊骇神色,听得同伴这一声喝,连忙缩身回去,干笑着掩饰道:“没事,没事。”

那一侧,这冯狩和扎巴正战得难分高下,听得这一声呼啸,将双掌一撤,飘身便退,扎巴哪里肯放他走,持剑从后疾赶。

这中年汉子在斜侧里旁观,却见镜明的一张黑脸蓦地涨得通红,知道他已然按捺不住愤怒,这就要动手相拼,连忙出声喝道:“大师傅可要小心了,休得中了这个恶贼的激将之法。”

这胖子稳住身形,怪笑道:“奶奶的,狗崽子躲在里面想暗算老子。”话音刚落,车厢里已然跳出来一名中年汉子,持刀怒喝道:“何方强盗竟敢劫我们天下镖局的镖银?”这胖子仰面打个哈哈,阴阳怪气地说道:“普天之下没有我们兄弟不敢做的买卖,天下镖局算是甚么东西?也敢拿出来唬人。”中年汉子怒目横眉,正要破口大骂,忽然眉锋紧锁,略微的一愕,随即神色突变,喝道:“你…你是……”胖秃子尖声大笑,道:“狗崽子总算是没有瞎了眼,却还知道我们弟兄的名头。”中年汉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喝道:“天下镖局和你们二位素无仇怨,今日因何前来挑衅?”他说话的口气听来强硬,可是言辞中却是有了一分惧意。

一路下行,这嘹亮的口号声连绵不绝,越的清晰。扎巴诧异道:“行镖便行镖罢了,因何放开嗓门叫嚷不止?真是可笑得紧。”叶风荷道:“你长年居住西域,不知道中原镖局行镖的规矩,这声叫嚷可是大有名堂。”扎巴奇道:“有甚名堂?”叶风荷微笑道:“你可知道这镖局押镖行路最害怕的是甚么?”扎巴摸摸脑门,略加思索,随即笑道:“自然是害怕强盗半路劫镖了。”叶风荷点头道:“这便是了。”扎巴忽然摇头失笑道:“哈哈,可笑之极,既然如此,这镖局押镖赶路就该隐迹潜行,为何却要扯开嗓门一路呐喊,难道生怕强盗们不知道,倒要引人前来打劫,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叶风荷笑道:“你越来越有长进了,这汉文的成语引用得倒是恰当得很,可是你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凡江湖上有名望的镖局,平时与黑白两道都有些交情,拜山赠礼诸事早已妥善安排好了,押镖赶路之时定要一路呐喊,为的便是通报路上企图劫镖的强盗,好让强盗知道这一趟镖是他们押的,纵然那些强盗有劫镖的心思,也会有诸多的顾虑,这样一来,镖局便可顺利地赶路,却是免除了后顾之忧。”扎巴频频点头,笑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许多的名堂,怪不得。咦,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规矩?难道你以前也押过镖不成。”叶风荷心里暗笑,这些江湖掌故他从小便听那启蒙老师赵武师说过,只是他从未对扎巴提及,当即含笑不答。

扎巴蓦然想到一事,展颜说道:“对了,我们不如重返如意庄,向贺天雄这个狗贼问个明白。”叶风荷先是摇头道:“贺天雄利欲熏心,他帮助俞克恭办事只是为了那部《九转浮屠经》,我看他未必知道那几个恶贼的去向。”扎巴一愕,随即点头称是。

扎巴道:“那我们怎么办?此时也不知两位老人尚在这龙堰谷中否?”叶风荷怒道:“那些恶贼定是将我的爹娘囚在谷里,然后放下断龙石阻止我们前去营救,我若是找到这些恶贼,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心里一阵悲苦,不觉眼眶湿润,热泪流淌,哽咽道:“两位老人家身中剧毒,尚待灵药解治,如今又遭恶贼所害,被囚在谷里,今日我若是救不了他们出谷,只怕爹娘性命难保。”

二人下了坐骑,分花拂叶踏草前行。走至中途,叶风荷忽然止住不前,蹙眉沉思。扎巴莫名其妙,问道:“甚么事?为何不走了?”说话间,两只彩蝶迎面飞来,被他招手之间,却侧翼分飞,从他耳侧一掠即过。叶风荷吃吃道:“这…这蝴蝶因何半途而返?以前我们来此之时,却是一直引着我们入谷。”扎巴蓦然醒悟,不禁失笑道:“我还以为甚么事,想不到你竟是在观望这些彩蝶,快走罢,莫要多愁善感了,救出两位老人才是当务之急。”

诸葛绪冷笑道:“大家都瞧见了,若是让这种不羁之徒归入我们天道剑派,岂不是让人耻笑,给本派蒙羞。”

云中平心中一凛,脱口喊道:“二师兄不可!”叶风荷瞧见形势突变,惊道:“你快住手。”纵身跃过去便要出手拦阻。

云中平闻言抢上前去,伸掌扣住了俞克恭的右手脉门,厉声喝道:“你给我说实话,杀害大师兄之事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众人均是一愕,俞克恭急道:“掌门师兄,此仇不报,更要等到甚么时候?”

值此之际,这场内的战局胜负已定,贺天雄一边奋力抵挡,一边口无遮拦的大骂,他本是粗鄙之人,正是怒火攻心的紧要关头,骂出来的言语自然极是难听,污言秽语,哪堪入耳。天道剑派中的几名男子倒是不曾放在心上,可是这章姬和铁芙蓉尚是少女未嫁之身,何曾听过这样粗俗不堪的言语,却是羞得面红耳赤,气得手脚冰凉。

诸葛绪却不理会,沉声说道:“盛师兄之仇自然便要在今日做个了断,可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些话要来问俞师弟。”俞克恭神色微变,说道:“掌门师兄若有吩咐,小弟莫敢不从,只是如今这仇人便在我们面前,须得先了结此事,我再向师兄解释这其中的误会如何?”

叶风荷急得大叫:“扎巴,你莫要分神,这些人的武功都不弱,小心接招。”扎巴怒吼一声,蓦然大步抢前,挥动重剑,剑势骤然凌厉,却是逼得成冀和章姬退了两步。

俞克恭眼珠一阵转动,脸上神情由紧至缓,忽然松开剑柄,干笑道:“既是掌门师兄有令,做师弟的怎敢不从,我这便随三师兄回去,向掌门师兄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俞克恭急道:“五师弟嘴笨,一时说不清楚,便请六师妹说出实情。”

他这一声大喝,场内交手的四人都已听得真切。叶风荷的心头一阵乱跳,忖道:莫不是天道门的恶贼已经赶到了?斜眼望去,这来的两名骑客正是成冀和章姬。不禁暗叫糟糕,这两人来得倒真是好时候,若是再拖上片刻,自己定能将俞克恭打败,既是敌人强援到了,今日这一战怕是要凶险万分了。他纵是叫苦不迭,俞克恭却是满心欢喜,脱口喝道:“成师弟、章师妹,快来助我将这臭小子杀了。”

扎巴叫苦不迭,道:“自从你离开龙堰谷,我甚是放不下心,日夜照料两位老人家,寝食难安,却让那个田无心看出缘由,我便照实说了,他…他便劝我出谷追赶你,说甚么…如意庄主行事怪僻,武功高强,恐怕你此行甚是危险,我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更是焦急,生怕你此去有失,他又是拍胸脯担保,两位老人由他照顾,定然万无一失,我想来想去,觉得他说得也对,于是便骑马出谷,一直赶到了如意庄。现在…现在听这个恶贼这么说来,田无心和江宗椴定然都是他的同党,我…我竟上了他的当,两位老人家的处境可是大大的危险了。”

蒙面人运气于臂,转动手里的这柄长剑,却是使出了“绞”字诀,欲将叶风荷的长剑绞动脱手,可是他的内力一经施展,却觉对手的真力浩瀚无匹,便似软绵绵的毫无着处,哪里转得动分毫。

贺天雄一边交战,一边心中后悔,若非刚才意气用事,使得王可憎中了剑伤,此刻便早将叶风荷斩杀了,怒火攻心,嘴上便“操他奶奶的”骂个不止。王可憎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怒骂这贺天雄十足是个大草包,刚才若不是放纵了叶风荷,此时哪会陷入如此困境。

贺天雄怒极反笑,厉声笑道:“我操你奶奶的十八代祖宗,该是老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姓俞的,你睁大狗眼瞧清楚了,这小子可是要取老子的性命。”

刘荣见叶风荷剑势紧密,连绵不绝,心中早已是惊恐万分,他纵然凶悍,可是眼前性命攸关,这分胆色便是减了大半,一心只想捡个空档抽身退开,耳中听得贺天雄的喝叱,心里却暗暗叫苦连天,只因叶风荷步步紧逼,哪里有机会撤得出去。

这句话正是说中了叶风荷的心思,不禁脸上一阵烫,暗道:我若是这般做法,却和那些强贼盗匪有甚分别?让爹爹娘亲知晓了,岂不愧疚于心,痛极怒极啊!再说,纵然我杀了这个贺天雄,也是拿不到这部《御医录》,怎么营救我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