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书飞剑影录 > 第九回 险峰腹中别洞天 刀枪剑戟皆相联 一、奇变

郑尹潇左右双手互交,将绳索两端换过,狠一紧,四只钩子登时“啵”地一声,从两人的手中脱出,“滴溜溜”地围圈在绳索上打转。那二人丢了兵器,自然更是拦不下他,无奈之下,只得先求自保,闪身一边,让开去路。郑尹潇拉紧“绊马索”一端,让另一端探出,随手一甩,将钩子接连飞入谷底,却不敢回头顾望,脚下更不敢停,向前急奔催马,夺路而逃,只听那船家的声音在不远处大骂道:“这他妈小子!邪门了!怎么什么东西都他妈能当兵器使……”

这马匹确是神骏异常,不出三日,便已踏入曲阜境内,归派在望,一路也竟然无事。郑尹潇暗暗诧异,不知他们怎会当真放过了自己,心下不禁是七上八下,一路忐忑,左顾右盼地环顾四周。又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山路虽不险峻,但已是荒芜,前后见不得半个人影,显是已将到山脚,曲凌山近在眼前,他心中一阵惊喜,策马扬鞭,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脚程。

郑尹潇岂能让这小二打到,他右手一圈,斜下一扫,便向他腕上“神门”穴扣去,眼见便要叩到,忽觉一物自不远处横里飞过,绕过自己右手,“啪”地一声,整打在小二手指关节之处。那小二疼得“哇哇”大叫,双泪齐流,口不择言骂道:“谁他妈打我?他妈的是谁打的我!”话音未落,又有两物直飞而来,打在他左右双颊,两边脸面登时红肿起来。郑尹潇见了那打中小二的事物,忽地愣了一下,忙向门口瞧去,原来这些事物竟是自己曾因急于脱身,破手而出的银锭。

对方三人自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是以那一高一矮之人虽是避得甚是狼狈,却也冷笑起来,讥讽道:“怎的?空手便能打过我们?舍得不要一直不离手的兵器了?”郑尹潇啐了一声,道:“呸!打你们?我还怕脏了我的手呢!”那船家道:“臭小子,你的嘴巴挺厉害嘛!让我先撕烂你的嘴再说!”说着双钩上前一迫,登时将郑尹潇迫退两步。

那人被郑尹潇一橹戳中,手下一松,丢了手中原本用来凿船的利器,只得从水中冒出头来,骂道:“看不出来还有两下子啊!只好请你下水了!”说着伸手入怀一探,一对双钩分持双手。郑尹潇早有预感,却仍不禁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与他们是一路的……”那人冷冷道:“现在知道,太晚了吧!现下就让你下江喂鱼!”郑尹潇强作镇定道:“我……我不怕你……!你……有本事你……你上来啊!”他虽是口气不减,但言语之间,已是颤了。

小二的口气使郑尹潇不由得愣了一下,他问:“怎么?有什么危险?”小二道:“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般急风劲浪,论谁都要怕三分不是?”郑尹潇“哦”了一声,忽又问:“这夜航需要多少银两?”郑尹潇原是从不计较银两的,只因他从不缺银两,只是适才在林中一场恶战,他的银子早已掷得七七八八,确是剩不下多少,这时也不得不问问了。小二道:“那要看客官您想要行多远了。”郑尹潇想了一下道:“只航一夜就好,我只是想离开宜昌。”小二想了一下,伸出五个指头,道:“我想,五两银子足够了。”

此次去武林大会,是郑尹潇初出江湖,他从小颇算得是养尊处优、出手阔绰,临出门前,他想着宜昌繁华,难得去上一次,若是自己想买些什么事物,父亲又是不允,错过岂不太也可惜?于是竟是人小鬼大,在怀中及随身行囊之中揣了不少银锭,以备不时之需。然而武林大会是何等大事,派中行路均是日夜兼程,哪像他想的那般,还不时能停下来游山玩水?是以银子不闻不问地放了几日,郑尹潇便也记不起了,他一向马马虎虎,个把银子,竟也不当什么大事。直至适才那矮子一钩破衫戳到响物,郑尹潇方才省悟。

郑尹潇略略沉思,犹豫片刻,斜里抢步迎上,将那少年吓了一跳。郑尹潇却是笑着招呼道:“英然,好久不见啊,想不到竟在这里遇上你。”那少年站定了步打量于他,斟酌良久,方才小心开口道:“孰在下眼拙,敢问兄台是何人?姓甚名谁?”郑尹潇此时已是听过林英然口述“星月庄”之事,便依着只言片语,信口胡诹道:“你忘啦?小时在嘉兴之时,我们常常一齐去后山玩的。”那少年冷眼看他,并不上当,谨慎道:“抱歉得紧,小时的事,相隔太久,我已是不记得啦,兄台莫要说了,这便请吧。”说着脚下横里一踏,便要抢他身位,绕将过去。

林英然一时间慌了手脚,头脑热,明知自己即便冲将进去,如若打不开里面一扇,也只有被困死在内,更是糟糕,也唯有不顾一切地向前便闯。郑尹潇惊道:“你疯了?”忙侧步在他身后抢上,双手相错,齐齐探出,抻住他的后领,用力回扯,竟是生生地将他从门前掀了回来。林英然被这一扯,“嘭”地一声栽了个跟头,郑尹潇却是收脚不住,顺势冲到了石门之前,一时间,两边墙壁上竟有机关同时开启,忽地现出无数小洞,十余支箭羽齐时穿墙而出,箭箭瞄向他手腕之处射去。郑尹潇一愕,双掌陡避,立时换招,忙向斜拉,侧旁一钩,身体前带,想要脱身,不料十支箭过,又是十支,暗箭自小洞中不断穿出,每箭均是攻向郑尹潇之必救。林英然与他数月未见,但郑尹潇一出手间,林英然便立时看出他不知因何原因,这一年来武功竟较先前大进,所出之招自己似曾相识,却又像从未见过。然而即便郑尹潇如此功夫,设计之人却似有得未卜先知的能耐,早已料晓郑尹潇的武功套路,在这里安下了的机关,均皆是克其的套路,让郑尹潇防不胜防,勉强招架,却是脱不得身。

两人悄步行走,下行的感觉越来越是明显,并且通道每每收窄,无论左手或右手边,墙壁必会有一方塌下半边,里面也必有路可走。两人心照不宣地拿定主意,但凡墙壁下榻,便即抢出原道,换路而行。一个多时辰过去,林英然道:“你觉出么?我们起先是一路下行,后来却是上行了,比下行细微得多,但确是上行。”芦月恍然道:“没错!我刚刚就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如果这么说,那么我们……”林英然接过她的话说:“我们已经不是在曲凌山里了!按照行过的路线和时间推算,我们早已越过山界,入到另一座山了。”芦月闭目想了一下,道:“看来是的。”

林英然言不过她,只得道:“好!你道不点火折,那便不点了,深夜探路,摔死活该!各人自求多福吧!”说着继续上攀。芦月似是犹豫一下,还是道:“你停一停,别往前走。我到前面去,你跟着我就是了。”脚下轻踏,纵身上跃,双手错开一按,已是落在林英然身前,又重复道:“跟着我,跟紧些,别落下。”林英然诧异道:“你带路?你认识这里?”芦月摇头道:“不认识。但我知道该去哪里寻你义兄。”林英然更是不懂,想了一下追问道:“你知道我义兄到底在哪里?”芦月并未答话,但她的沉默已是代表了她的认同。林英然惊怒道:“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让我慢慢探路,耽误这许多时候?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这一路行来,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到底瞒了多少!”

林英然呆了一下,只得换言转而道:“看来你说的对,我那时的念头,是不该有的。死了也是于事无补,反倒是添了不少麻烦。”芦月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表示赞同,又道:“是啊,这几日来,我还现你脾气也挺急的呢。就拿对付曲凌派的人来说,他们几句话,你的火气便先上来了,那岂不是要吃大亏?你别看我在江湖上的日子可能没有你多,我却知道,要有勇有谋,才能在江湖上立足啊!对着曲凌派几个人,你便把左手拼得伤了,若再多些人,你又有多少只手能拼啊?”林英然“咳”了一声,道:“那时不是为了追你,事情燃眉么。不过你说得有理,我以后注意就是了。”他顿声笑笑,又道:“你倒真是跟天气一样,现下是蛮晴朗的,若是一直这样,那就好了。”

那少女双唇微张,脸色涨红,也一时被这几句话噎住,良久嗔道:“你不愿走,那便在这里等死吧!便算我是无心救你!但我告诉你,你死上十次,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你义兄该活还是能活,该死还是要死!你不是想死么?那便在这里撞墙吧!或者出门向东去,有个悬崖,跳下去,更干脆!”说着脚下不停,迈步便向门外。林英然听了这话,心中一怔,追步拦道:“你说什么?你说我义兄?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那少女似乎气了,不言语半句,伸手一推,将林英然挡在身前的手臂推到一边,径向前走。林英然被推得愣了,眼睛干眨两下,忙又向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