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书飞剑影录 > 第五回 一语道破少年心 红颜知己言不尽 四、笑颦

林英然抢到她身前,缰绳一勒,马蹄上扬,挡了她的去路,低声道:“我不跟你闹了,你上马来吧!”那少女冷眼瞧他,半晌道:“你这么好言跟我说话,还追着跟我同行,只是因为你义兄吧?”林英然哑了片刻,心下认同几分,却不愿出口回答。那少女冷笑道:“你不出声,便是默认了。”林英然道:“我没有这么说,你也不要这么想。还是快上马来吧!”说着向她伸出手来,那少女纤纤五指,骨细肤雪,在他手上轻轻一搭,顺势跃上马鞍。林英然心下一动,暗道:其实我原是没仔细注意过,这少女当真貌美,若不是脾气如此,我或许要爱上她了。那少女见他愣不走,闷声道:“快走吧,去曲阜。你放心,等你见了你义兄,你便是求我,我也不会跟你同行了。”她这话轻声轻语,还藏着几分默然,令人难以琢磨。林英然始终琢磨不透这少女诸事处于何因,不禁有些诧异她此时是何心境,只是苦于那少女坐在他身前,看不到她的神情。

白马神骏,转眼便到村口,林英然遥遥相望,见那少女停马路边,竟似在等着自己,瞧他追来,淡淡笑道:“功夫不错,看来真要想逃,也逃得出来。”正说话间,不远处已是扬沙一片,不需细想,也知是曲凌派众人追了上来。林英然忙急道:“我马快!你快上来!”说着便要勒住缰绳,让那少女上马。谁想那少女高声道:“别停马,往前跑!”林英然稍一犹豫,依言并未减,但见那少女腰间一抽,竟抽出条九节鞭,挥鞭一绕,缠住马颈,用力上拉,脚下一蹬,身子上跃,稳稳落在林英然身后马背之上。

廖顾捂着被击中的手腕,喘声道:“师兄,你……你的暗器?”吴仲诸道:“什么?谁用暗器?”廖顾道:“刚刚明明……”他心下一动,顿觉适才的暗器是从屋中的方向击中自己,猛地回头细看,果见角落中站起一人,却是个少女。众人齐声惊道:“你……你是什么人?”

两人说着,上得山去,林英然见了师父,自是兴奋万分。牧羽林将那铁片给了闲居逸士,道:“师父,这是师兄从我庄子上捡的,想问问这是什么兵刃上削下来的?”闲居逸士道:“英然,你回来就是问这个?”林英然犹豫一下,道:“是啊。”闲居逸士点点头,看了片刻道:“你肯定,这是兵刃上削下来的?你怎么知道?”林英然诧异道:“弟子也不敢肯定,只是……觉得很像,我问过兵器铺的伙计,他们也是如此说。难道不是?”闲居逸士掂了一掂,道:“论质地、重量、形状,都很像,但你若说是那日恶斗所留下来的,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林英然与牧羽林齐声问道:“哪里不对?”闲居逸士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

祁莫脸色甚是难看,林英然口不饶人道:“怎的?这便不敢打了?那我打一十六个岂不是太也容易?有骨气便接着打!”祁莫哪受得住这气,伸手拔了地上的剑,拼命般地上招便是数剑。林英然陷入今日之事,本是史料不及,心下气恼,见他杀将上来,反倒笑了,道:“不错,这还跟我有一拼!”

那伙计巴巴地瞧着林英然,半晌见他未有后话,不提银两,只得道:“唔……你瞧这件,形状下宽上尖,有棱有角,多半是剑;再看这个,底平尖削,略有弧线,应是刀不错;还有还有,这个……”他正待滔滔不绝说将下去,另一人忽地冷笑几声,道:“你莫听他胡说了,他才学打兵器不久,跟师父学徒的时间还没我长,能懂这些?不过信口胡说罢了!”那伙计立时反唇相讥,道:“你怎知道我胡说?你有何证据?你若不怕,咱找师父评理去!”另一人怒道:“好啊,去就去,我不怕你!”

林英然听得此言,也觉有几分道理。他不远千里回来嘉兴,本想在旧庄中细细查一番,后听闻庄子被拆,又觉太过凑巧,自是想要追查下去。谁想如此一查,倒似钻了个死巷,抓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好似真的没有任何图谋,“星月庄”不过就是随随便便被拆了一般。他心下着恼,起急冒火,不知接下来该当如何。周大善人察言观色,试探道:“少侠究竟要查何事?没有别的线索了?”这话倒提醒了林英然,他心里忽地一惊,暗道:“清裕山庄”该不会如“星月庄”一般,也是这几日被拆毁了吧?

林英然伸手悄悄一试,窗子竟是没有关牢,他手上加劲,突地一推,破窗而入,双脚着地便立时长剑相向,指住一人咽喉,低声喝道:“不许出声!否则要你的命!”另一人见势不妙,转身便想夺路而逃,林英然飞脚踹起一只椅子,拦腰打在那人后背。那人“啊”地一声,一个跟头摔倒,坐在地上不住哼哼,林英然狠道:“少来这套!闭上你的臭嘴!”那人被打得要命,却不敢不听,住了声音,直疼得上下牙不住打颤。

那少年不言,收了折扇,径自走出茶馆。林英然心下好生奇怪,忙在桌上拍上两个铜板付了茶钱,追将出去,跟着那少年转过几个街角,到得一间客栈,又直上楼入了天字房,果见师父正在房中端坐。

郑尹潇道:“听我师兄之意,‘清裕山庄’或许也有个幸存之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林英然问道:“怎叫‘或许’?”郑尹潇道:“只因我六师兄入庄一趟,出来之时,那女孩也已不见了!”说着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林英然点头道:“这就更像了,当年祸事之后,江湖上也同样不知有我这样一人幸存,事后更没人曾见到我。以至那谢赫秦如此轻易就弄了个假替之人,竟骗倒了那许多江湖之人!”郑尹潇闻言恍然,道:“是了,我还没有问你,这五年来,你究竟在什么地方?”林英然道:“我一直在随师父习武。”郑尹潇诧异道:“师父?”

这少年的言下之意甚是明了,群雄闻得此言,吃惊不小,但随即喝道:“这小子分明是胡说,林兄弟的自家功夫,我们适才已是见过,半分不假!”谢赫秦瞧这少年的样子,闻他的话语,便已猜出了此人身份,道:“这位少侠,你用些上不得台面的办法偷入我墨河派,偷入武林大会,已是不该。如今又在这里捕获人心,居心何在?”除“曲凌派”弟子外,台下众人原是未见过这少年的,此时听得这话,却立时明白了这是何人,纷纷骂道:“原来你这小子就是那卑鄙偷儿!”“可恶之极!”那少年冷笑数声,不理众人之言,只对谢赫秦轻蔑之极道:“呦,谢掌门话说重了不是?区区在下,哪里能在贵派的风水宝地上捕获得住什么人心。至于‘偷入’二字,谢掌门更是高抬在下了,贵派高手众多,我若偷入,岂不是自寻死路?在下自是从大门光明正大而入的!”他此言句句讥讽,却句句难以驳倒,是以谢赫秦“哼”了一声,闭口不言。

谢赫秦见廖顾已然不言,当下道:“这三人太也狡猾,怪不得廖师侄与楚师侄。此次召开武林大会,在下的意思,就是要商量个对策,如何手仞此等败类!他三人在江湖上虽是混迹十年,但却神出鬼没,不知是何门派,想要寻得他们,就已不易!”此言一落,本想听得群雄的意见,谁知台下众人还未开口,远处一个声音高声狂笑道:“不必寻了!你们要找的人,就在此处!”

这一日,墨河派加紧搜查,终是一无所获。各门各派之人均对那两名弟子穴道被封之事议论纷纷,却既无人识得,更无人解得。只有少林派的淳伏方丈言道:“这种手法老衲三十年前似曾在中原见过一回,是门很奇特的点穴功夫。点穴的手法并无甚特异之处,只是出手封穴之时,下手有轻有重,相解之时,必要先轻后重,力道差不得半分,否则恐有性命之忧。而孰轻孰重,只有出手之人自己才知了。”听得此言,群雄更不敢妄动,又想武林大会前日便被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绞了个天翻地覆,多少有几分索然无味。

郑尹潇大吃一惊,跪下道:“孩儿知错,请爹爹原谅!实在是孩儿此次太想和爹爹同去!”郑伯常瞪他一眼,憾道:“你功夫不济,我可以不怪你。但你若品性如此,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人无信不立,更何况是江湖中人?你太让我失望了!”说着长袖一甩,就待出门。郑尹潇起身拦道:“爹!”郑伯常怒道:“跪下!没有我的话,不准你起来!”

这一下变故极快,端的是黑衣人身手了得,也被逼得松手相格。蓝衫剑客探出左手,扣住牧羽林的手腕,出力一甩,直把她掷出数十步外,右掌却片刻不误,变掌为指,转点向对方肋下的期门穴。那黑衣人看准来路,左手亦是探出一指,借力打力地泄了他的劲道。两人你来我往,招招不留情面,远不似那黑衣人适才和楚育凡动手时那般客气,一百招拆过,依旧不分胜负。楚育凡虽对那蓝衫剑客无甚好感,但蒙他所赠良马,此时又是相助自己,于是柔身欺上,加入战团。

未曾想,芦月听了这话,嫣然的笑容竟一下子僵在脸上,目光闪烁几下,双唇张开来,却未有只言片语出口。林英然轻声道:“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芦月木然地摇头,目光从他脸上收回,默默道:“不,没有,是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什么好的脸色,更不该对你说那番话的。”林英然听得一知半解,正待细问,芦月却突然起,那马放开四蹄,奔得越快了。

林英然只得扬鞭策马,直追上去,然而再待并肩,他说些什么,芦月却再不言语、置若罔闻。两人连续急赶了两夜三日,芦月仅仅在林英然道“我们已经进了曲阜了”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她道:“嗯,我们直接去曲凌派山下。”正是:

少年所想一语识,自心却是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