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陆,苍茫无际,广袤无垠。没有人知道神州大陆究竟有多大。即使是神州大陆上公认修为最高的神霄派掌刑天尊—永清道长,以他炼虚合道的修为,乘风驾云缩地成寸的手段,也从未曾到达过神州大陆的尽头。当然,以永清道长地位之尊,自然也从未尝试过行遍大陆这般无聊之举。

这不仅是因为神州大陆广袤无垠,也是由于其四周险地隔阻。即使以神州之广,适合人类居住的,也不过是中原腹地而已,中原大地的土地最是肥美丰沃,天下人口十之八九倒都是居住于此。而在其四周的,则是几大险地,即使以永清道长之能,亦是不敢轻易涉险。

不过,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抱有十二分的好奇,总有人会只身涉险,试图一探神州尽头。

在民间就有这样一个传说,说是在神州大陆还不叫神州大陆的时候,曾有一位练气士在极西之地发现了一条隐蔽的道路,正是这条路使他得以穿过妖兽密布的极西之地,最终到达大陆的尽头。奇怪的是,在传说中,那处并非尽头,而是被称为源头。

当然,传说之所以被称为传说,自然是因为其真实性从未被证实过。更何况还是大陆被神州王朝开国帝王统一并命名为神州大陆之前的传说。距离神州王朝开国帝王开启神州历至今也已经有340个年头了,也没有谁再发现过那条通往大路尽头,或者源头的“极西之路”。

可是,在神州王朝历史中有一条不被正史记载,却在野史中广为流传的说法。说是神州王朝的开国帝王释炫,在统一大陆的最终一战中,也是在极西之地发现了一条密路,大军才得以以极小的代价穿过极西之地,迂回到敌人后方,成功突袭,并布下周天星斗大阵,全歼对手主力军队,取得了最终一战的关键胜利,最终统一大陆,建立神州王朝。

至于这条路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极西之路”,反正再也不曾有人能穿越极西之地,因而也就不可考了。

在神州大陆,传说众多,而其中最被世人所深信不疑的乃是神仙传说。是的,神仙。据传说,神仙或居于九天之上,或居于九幽碧落,长生不死,受世人香火膜拜。于是世人纷纷踏上成仙长生之路。

与神州大陆的众多妖兽相比,人类的体质可谓弱不禁风,就算是与普通野兽相比,也是处于劣势。但万物灵长毕竟是这天地的主角,为了追求成仙长生,历代练气士前赴后继,穷经皓首,毕生钻研。至今为止,虽然成仙长生仍然止于传说,但练气士们已能凭借神通法宝之力御天地之威,或凭咒诀法印而御神驱鬼载道。

练气士之多如过江之鲫,又以神州大陆之广袤,门派道法林立,基于宗派而立国,诸国争霸,王朝更迭,神州大陆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终于在释炫开创神州王朝之后,才得享安宁。然而,这安宁却随着释炫帝的离奇死亡而再次被打破。

就在释炫帝于泰山祭天封禅,准备登基的当日,却意外龙御归天。尽管后人们尊释炫为神州王朝的开国帝王,并将其登基的那一天称为神州历元年,但是事实上,释炫从未真正地坐上龙椅称孤道寡。

神州王朝也随释炫帝的驾崩而亡国。随后释炫的弟子以及其他修为高深的练气士纷纷立派开国,战乱二十余年,直至汉、宋、秦、明、唐五大国鼎立,小国纷纷依附,神州大陆方才复归安宁。

虽说五大国鼎立,小国依附的局面已成,可神州大陆上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总见不得大陆安宁,轻轻拨弄,或是出于领土扩张,或是出于资源争夺,大陆上仍然纷争时起。远的不说,上一次的汉、宋、明、秦四国纷争距今也不过仅仅七个年头。

神州大陆,神州历340年冬。

宋国境内,云梦泽畔。

由于已是深冬季节,依托于云梦泽糊口的渔民们早已休渔。云梦泽位于云梦山脉脚下,众所周知,宋国开国门派云梦剑宗就位于云梦山脉之中。云梦泽的渔民们平日里捕鱼所获倒有大半都是送入云梦剑宗,而以剑宗之富有一国,自然也不会亏待了渔民,因此每逢休渔之际,便是云梦泽畔渔民们修养的时候,每年中最是这个时节让他们有盼头。

不只是大人们,便是孩童也最是盼着这个时节,因为每到这个时节,不必劳作的大人们闲了下来就会有各种活动,热闹极了。而孩子们恰恰是最爱热闹的。今天就是云梦泽渔民一年一度的祭神日。

所谓祭神,祭祀的乃是河神,既是感谢过去一年里河神的恩赐,也是祈祷来年的丰收。这时候,祭神活动刚刚结束,大人们也有些乏了,毕竟耗时一整天的祭神仪式,不说那些繁复流程,单单只是站了一整天也够累人的了。于是纷纷躺在自家停靠在岸边的渔船上,一旁自家婆娘斟着小酒,除了偶尔跟旁边渔船上相识的隔空喊上几嗓子,便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

只有孩子们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依然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在岸上在水里闹腾着。稍远处,时有自己娘亲提醒着“莫往深里去,起雾了”,也如不曾听见一般,置之不理。这薄雾笼罩的云梦泽,停靠的渔船,嬉耍的孩童,便如一幅画景般。

由远而近,一叶扁舟,随风入画。

那船速度不快,却也不慢,只是匀速地行着。船上的渔夫也不撑篙,只是站在船头,望着云梦泽畔的盏盏渔火。

渔夫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兼且云梦泽此时被云雾笼罩,因而谁也看不到他的样貌,只是那淡然的气质让人心生亲近之意。渔夫负手而立,手中握有书卷,腰间斜挎着一个葫芦,扮相上倒似一个落魄潦倒的书生,只是那神采奕奕的眼神,便是浓雾笼罩却也隐隐地透了出来。

孩子们早已不再嬉戏,愣愣地看着那船,不用撑篙便能自己走的船,他们可是从未见过。只有大人中有些见多识广的,一口道破玄机,“那定是练气士驾着的船,只有他们有这样的手段。”

“我便见过云梦山上的练气士们驾着宝剑飞来飞去,可比这驾船的威风多了。”也有人这样吹嘘着,只是远远地见过驾剑而虚空飞行的练气士,便仿佛是一件及了不起的事情似的。这也是肯定了那船上渔夫练气士的身份。

孩子们可不管驾船和驾剑哪个更威风,只知道练气士那都是了不得的神仙般的人物,于是都崇拜地看着那渔夫,一时间,又有多少孩子许下了将来要成仙长生的誓言。

那渔船并不因为孩子们的崇拜羡慕而有半分停留,依旧匀速行驶着,待转过一片竹林,忽而便从孩子们的眼中消失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鼓声响彻整个云梦泽,事实上不只是云梦泽,整个云梦山脉都是响彻的鼓声。而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都知道,这是云梦剑宗做晚课前的鼓声。于是,在鼓声之后,云梦剑宗弟子们诵读经书的声音也从云梦山脉各峰传了出来。尽管渔人们听不懂经文的意思,却闭上眼睛沉浸于那诵读经文的韵律中。只有孩子们,依然嬉戏着。

那渔船这时候已经停靠在了竹林深处,那渔夫正往山腰一座石亭处缓步行去。经文传来,渔夫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云梦山脉最高峰-通天峰,又低下头继续走着。

待来到石亭中,渔夫解下蓑衣,复又摘下斗笠,随手放在石桌上,在石凳上坐了下来。伸手一拍腰间葫芦,便是一道华光喷了出来,酒香四溢,即便不曾饮过,只是闻这香气便知道是罕见的佳酿。那华光划了一道弧线,被渔夫一饮而尽。

亭中有一块石碑,便在那石凳旁边。碑座龟首而蛇尾,正是奇兽霸下。霸下昂头向前,粗壮的四肢撑在地上,那向前爬行的姿态栩栩如生,便是口中的牙齿也是颗颗清晰,却不晓得是哪位大师的手笔。只是那碑座上的石碑却是残了半边,切口是斜着的,从左上至右下。切口处整整齐齐,似乎是被利器所断。残碑上隐隐有字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些字迹被一道道划痕遮掩,早已辨不清楚。那划痕大概有两指宽,一道道却直入石碑三分,也并不凌乱,似乎就是为了将石碑上的字迹隐去。

渔夫弯下腰伸手摩挲着,似乎要看清碑上的文字,却又顺着那一道道的划痕,顺势而动,嘴里念念低语,又好像能看到碑上的每一个字。

良久,渔夫站起身来,解下腰间的葫芦,举起遥对青山,似要邀山对饮。手一扬,却是一把纸钱。晚风轻送,纸钱飘摇。

渔夫坐回到石凳上,翻开书卷,并不看,只是放在石桌上。闭上眼,似乎是在聆听着经文。

风乍起,雾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