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可是想写信然后送进京去?”惠雅虽然不知道嬷嬷这时候想要说什么,但凭着自己的经验,这时候正是应该给京里头写信报平安,顺便央人来接的时候。

“行,那小小姐就坐一会儿……”郑嬷嬷拿出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点心给惠雅吃,又细细的问了惠雅早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见惠雅没有什么大碍,这才袖着一个小包袱自己慢慢的往后边儿的菜园子走去了。

这么想着,郑嬷嬷便对着站在门口的惠雅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惠雅看着点儿马车上的东西。惠雅虽然刚刚醒来,跟郑嬷嬷之间还没形成太多的默契,但护着自己的所有物这点儿还是懂的,忙不迭的从屋门那走到了马车跟前儿,牢牢的看住自己的东西。

看着郑嬷嬷他们走得十分的迅速,翠儿的心里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坐在收拾的虽然干净,却仍然十分破旧的屋子里头,惠雅一点点的回忆着前世的情况。

“嬷嬷莫哭,那小包袱被我藏起来了!”郑嬷嬷这一落泪,让惠雅也跟着心里头难受起来,生怕今生的郑嬷嬷会跟前世一样,因为积弱而早逝了。等听到了郑嬷嬷落泪的原因,惠雅的心才蓦地放了下来,看了看窗外还在闹腾的董家母子三人,悄声在郑嬷嬷耳边说道。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争吵的声音,还有噼里啪啦似乎是打架的声音。惠雅听到以后,忙不迭的冲到窗子跟前向外望去,原来是董大娘已经找到了蹲在院门外偷吃的兄妹俩,但两人此刻正为了碗里头的最后一颗馄饨大打出手呢。

没有了郑嬷嬷这威胁所在,董桃花便变着法的在大人看不到的时候,给惠雅穿小鞋,又是让她干粗活儿累活儿又是不给吃饭什么的,时不时的还要推搡两下,掐她两把,这样的日子在前世从小娇生惯养的惠雅看来,便是极大的痛苦了。

从马车的暗格里头找出了梳妆用的镜子、木梳还有扎头发用的绢花之类的,手脚利索的帮惠雅梳了两个可爱的包包头,又帮她擦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惠雅被嬷嬷抱在怀里头,那熟悉的味道让惠雅蓦地想起了已经久违了的属于童年的安心和幸福,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多少年了,从儿时出了事儿以后多少年了,自已一直担惊受怕的过日子,直到死去都没有安心过一天!

“五小姐,夫人这也太过分了……”扶着惠雅的丫环,在出了门以后便立刻愤愤的说道,却被那名唤惠雅的女子给止住了话语。

“这郑嬷嬷白天里头看着还好好的呀,怎么忽然就病倒了!”董大娘子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我看郑嬷嬷是发烧了,要不先给她弄点凉水冰一冰?”

山里头缺医少药的,就算有赤脚郎中,小病小痛的不少人家也舍不得花钱来请,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挺挺过去就算了。

“嬷嬷身子不好,这村里头有没有大夫?”惠雅看着董大媳妇并不是很在乎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怒火中烧,嬷嬷是为了自己才累病了的,哪里能直接用凉水冰一冰了事!

想到这儿,又想到前世缠绵病榻不过月余就逝去了的嬷嬷,惠雅的心里头仿佛被刀绞了似的难受。

“有是有……”董大娘子想要劝说惠雅,让她不要请大夫,毕竟那赤脚郎中虽然不咋厉害,却也是要花钱才请的动的,一次要好几个大钱才行。

“有就去请!”惠雅心中发急,声音里头也忍不住带了出来。惠雅虽然此刻是十来岁小女孩的样子,但前世长期养成的大户人家的气势,也足够让董大他们吓到了的。

“哎!”董大看着惠雅的样子,忍不住立刻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二话不说的立刻掉头去找大夫了。

当然,这十来户的小山村里头哪里有什么真的大夫,不过是会看些日常小病的赤脚郎中罢了,那郎中本身也是个猎户,平日晚上也没啥大事儿,倒是一叫就到了。

那郎中给郑嬷嬷看完了以后,只说是劳累了些受了些风寒,给郑嬷嬷开了一副祛热的汤药,收了五个大钱便离开了。

董大媳妇拿了汤药去熬,惠雅担心嬷嬷发烧太厉害烧坏了身子,便问董大有没有烈酒。在惠雅的记忆里头,酒似乎也可以退热的,自己曾经高烧不退,寨子里头帮厨的大娘就是用酒帮自己擦身子,这才硬生生的挺过去的。

董大心中虽然不知道惠雅要烈酒有什么用,挨着惠雅和郑嬷嬷现在是自家的衣食父母,还是将自己平日里头舍不得喝,在过年时候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小半坛子酒给拿了出来。

惠雅拿了酒以后,打开了坛子闻了闻,竟是普通的酒罢了,比米酒只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但有总比没有强,惠雅跟董大道了谢,便将那酒倒到了一个碗里头,用布巾沾了酒液替郑嬷嬷擦额头手心脚心。

郑嬷嬷的病,来得是又急又重,要不是惠雅一直帮着她用酒擦身上降温,董大娘子将药端来的时候,郑嬷嬷恐怕早就烧糊涂了。

惠雅想要将嬷嬷从炕上扶起来,但力气实在是不够,只好让董大娘子帮忙,自己则是端了药碗,小心翼翼的吹凉了以后,一点一点儿的喂着嬷嬷喝药。

郑嬷嬷的额头还是很烫,惠雅喂完了药以后,又给她喂了半碗温糖水,看着郑嬷嬷似乎比刚才好了些,心中的不安稍稍淡去了些,却仍不敢放下心来,就着微弱的灯光,不停的给郑嬷嬷擦酒降温。

夜慢慢的深了,董大和董大娘子撑不住都回去睡了,静谧昏暗的西屋里头,微弱的灯光映照下,就只有惠雅小小的身影忙碌着,努力的与命相争,想要让郑嬷嬷赶紧好起来。

惠雅的眼中含着泪,饶是已经困极了累极了,感受着嬷嬷不断发热的身子,惠雅的手一直没有停下来。

身上再苦再累也及不上心中的惶恐,如果嬷嬷就这么一病不起,就会和悲惨的前世没有任何区别了,不光嬷嬷要葬身在这山中,就连自己恐怕都逃脱不了那悲惨的命运。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的时候,惠雅猛的惊醒了,她忙不迭的看向郑嬷嬷躺着的地方,见她还好好的躺在那儿,忍不住颤抖着小手,缓缓的伸向郑嬷嬷的额头。

入手虽然温热,却并不像昨天那样滚烫滚烫的了,惠雅狠狠的松了口气,眼睛里头已经泛起了泪花儿。只觉得从昨天到刚才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听到旁边的屋子里头有动静,惠雅猛地想起来,嬷嬷年纪大了又生了病,不能吃太过粗糙的食物。便轻手轻脚的从炕上起来,走到了厨房里头,跟董大娘子说了让她去换些白米回来,给嬷嬷煮粥吃。

惠雅和郑嬷嬷是董家的金主,她说的话董大娘子自然是要听的。董家剩下的白米不多了,只够一小锅的分量,她便先把这白米给煮成了粥,准备着先给郑嬷嬷和惠雅吃,再让董大拿着大钱去买些白米,或者用马肉换些白米回来。

大米粥的清甜香气渐渐的在厨房里头飘散开来的时候,郑嬷嬷便醒来了。一看到嬷嬷醒来了,惠雅满心的欢喜,忙不迭的冲到了炕前,看着病容满面的嬷嬷,却不知道怎么的忍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