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聃子夸道：“三哥不愧熟读了几年诗书，对朝廷上下了如指掌，小弟佩服。”“三哥”得意地笑了：“不敢不敢。”“你刚才说了太子，那三皇子又怎样呢？”小聃子又问一句。“三哥”撇撇嘴笑道：“三皇子靖？据我所知，有一次宫中的一位小太监路过广轩殿，听到殿角有一位小宫女哭哭啼啼的，问她何故，你们猜她怎么说？”三人瞪大眼睛看着他，齐声问道：“怎么说？”“三哥”竖起食指，半闭着眼睛，故作神秘地摇头晃脑：“说了你们有什么表示啊？”三人都愣了，面面相觑，终于醒悟过来，小聃子最先甜甜笑道：“我给三哥捶背按腰，保管弄得三哥舒舒服服的！”“我请三哥吃顿饭，就去醉翁楼。”“四哥”拍拍胸脯，颇有股豁出去的气魄。“我，我就替三弟值守一日吧，下次换班时三弟你可得提醒二哥啊。”“二哥”反应得最慢，口气有些忸怩。还二哥呢，帮忙当个差也这么难出口。“三哥”心下不屑，颜面上却仍盈满笑意，点点头道：“好，我就不妨告诉你们吧。”三张脸堆到一块，耳朵伸到“三哥”的嘴边，生怕漏听一个字。“三哥”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小宫女告知小太监，说是片刻前一位十五六岁样子、皇子打扮的人路过广轩殿，见到她独自一人在殿内值守，当时掌管广轩殿内务的太监和老宫女都不在，于是皇子起意要对她非礼，把她拉到殿内死角，扯破了她的衣裳，小宫女死活不从，皇子竟然将她拳打脚踢一顿，末了还说了句‘看我教母后怎么收拾你’，说罢扬长而去，撇下小宫女一人在殿内哭泣。”他说完眨巴了两下眼睛，等着看众人的反应。“完了？”小聃子问。“完了。”“三哥”挺直腰杆回道。短暂的沉默过后，爆出一阵极力压低的哄笑，小聃子笑得直不起腰来，想说什么却噎在喉咙里出不来，急得连连跺脚，“四哥”捂住嘴偷乐，眉眼都挤成了一条线，“二哥”摸摸后脑勺，也跟着嘿嘿笑了。“三哥”观察着三人，心里偷偷算计着：小聃子嘴巴不严实，迟早放出话去，可得小心看着点；老四假正经，充好人，滑溜得很，自己也得留神；老二憨实，不足为虑，但要防止被人利用。想到这，觉得万无一失了，于是也干笑两声，算是对大家的感受表示赞同。“哎，大哥呢？”小聃子打住乐子，冷不防问了一句。这一问，其余三人也都有些奇怪，环顾左右，现他们的“大哥”正在院子里踱着步，神情严肃，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正午的阳光从院子上方洒下来，给“大哥”身上崭新的铠甲镀上了一层闪闪亮的金光，如同一尊移动的神像。“来人呐！”监官又一次破开嗓子尖叫道。“在。”几个人不约而同朝厅门内奔去。“把犯人莫泓带走，押入大牢！”“是。”草草应了一句，小聃子和“三哥”架起一脸颓丧的髯须男子，起步出门。监官鼻子一拧，嘴角一歪，摆出一幅死人脸，又懒得再哼一声，一甩袖子，径直出了厅门。一言不的“大哥”走在最后，他偷眼向地上哭昏过去的妇人看去，妇人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紧闭着双眼，眼角还挂着泪滴，脸庞却极是清丽脱俗、楚楚动人。她身着碧色的袍褂，隐约可见隆起的腹部，怀胎数月看来不假。他不敢多看，微微叹了一息，几不可闻，终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四个月后，当朝太史令在史书上记载到：大壬元初二十六年九月二十三日寅时一刻，帝崩于成宁宫，太子虞樊即皇帝位，谥先帝仁明皇帝，庙号哲宗，大赦天下。另遵先帝遗诏尊皇后梁氏为皇太后，封三皇子虞靖为南隆王。在此前的十五日，即九月八日，前任廷尉莫泓，因罪被腰斩于市，家人遣还江南故里钦州城。有流言称莫氏一家行至柘宁城外六十里，尽没于流寇之手。翌年新皇改年号太康，是为太康元年。史书不曾记载的是，帝都御林军羽林骑十名兵士奉命出京执行公务，从此不知所终。丞相司寇准令少府厚恤兵士家人，此是后话。※※※“当年父亲遭难之时，我尚在娘腹之中。”符锐面有痛色，“父亲走的当日，母亲临盆，生下了我和妹妹。宫廷险恶，将我父亲作了替罪羔羊，还欲斩尽杀绝，逼得母亲自尽。”“那位禺伯，便是你说的那位‘大哥’吧？”羽裳柔声问他，火光印着她那绝美的脸庞，神色里却颇有些不忍。符锐扬起迷离的眸子凝望着羽裳，缓缓点了点头。※※※草原之北的某处，隐伏着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这支队伍却并未扎起营寨，队中人人带马，战士们就三三两两靠在马身周围歇息，虽然没有生火，但借着空中那轮明月洒下的清幽月光，看清一二十步内的情景却并不困难。“玲沐将军，要不要派人去狼王营中找您的哥哥哈那玲沐，告诉他我们的行踪？”一名战士跳下马背，摘下遮面的重纱，垂恭敬地对几步外站着的另一人说道。战士的声音虽稍显严肃，却掩不住的一股尖细，一听就是个女子的。娜拉玲沐背对战士静静而立，月华洒落她及肩的长，浮光掠影般投向她身后莹白的雪地，勾勒出一个长长的身影，北风的余威拂过她白玉似的脸颊，带着一丝幽幽的寒意。“不必了，若让我哥哥知道我偷偷带领克烈部五千女子军团南下，一定会急得跳起来不可。”娜拉玲沐仰望向空中的明月，轻叹了一声，“他会为我担心的。”此时的她，尚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做了天朝大军的俘虏。“是。”女狼骑兵顿应道。一阵得得的马蹄足音传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娜拉玲沐转眼望去，神色忽然变得欣喜，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自唇角飞上脸颊，她情不自禁地低呼了一声：“风羽！”远处的战马听到主人的召唤，加快了步伐朝主人奔来，在她身前不过丈余处停住，然后前足一点雪地，人立而起，高声嘶鸣数声，似乎在表达与主人重逢的无尽喜悦。大颗的泪花自娜拉玲沐眼中奔涌而出，滴落在雪地上，砸出无数细小的痕迹，她哽咽着冲上前，紧紧抱住战马的脖颈，用脸侧抚它那光滑黝黑的鬃毛，马儿顺从地放下前蹄，静静地享受着主人的爱抚和关怀。女狼骑兵罗琳芷叶想起白日里宁文宇放走她们的领娜拉玲沐时，领所骑乘的战马风羽却被留在了天朝中军。这匹名叫风羽的战马自领十岁起就与领朝夕相处，感情极为深厚，刚才领精神不振、沉默寡言多半就和失去风羽有关。如今风羽竟然能够独自跑回来寻到主人，自然会令领惊喜不已。而娜拉玲沐也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她并没有去思考风羽是否是自个儿逃出天朝营寨的，还是有人放了它，因为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是她却不知道，风羽遇见主人时因兴奋而出的几声嘶鸣，却引起了数里外另一支队伍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