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我与素英说话时聊到了阿萍。是无意中聊到她的。我有一句话,是憋在心里很久的话。我说:“素英,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既然阿萍与常东山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她干吗还呆在我们这儿?”素英像是没听清我话似地眨眨眼说:“不呆我们这,呆哪?”我是不明白才问她的,可她这一反问,我能回答?我盯着她的眼睛,从她的目光里我没有找到读懂的感觉。我说:“我不知道才问你哩。”她呵呵一笑,看旁边确实没人,便把头向我凑上来,压低声音说:“东山不让她去他厂里。”我不理解。她又说:“她若过去了,东山做起事来就会碍手碍脚的。”这就是理由?这理由也未免太站不住脚了吧?那阿萍还说与他结婚,这种婚姻靠什么来维系感情呢?爱是一种用心投入的狭隘的情感,我不知道是他们的脑子病了还是我的思想与现实出现了很大的差距而接不上轨,我说不清楚。也许是他们这种前的婚姻模式与我的思想观点相差太远了才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同的人对婚姻的确就有不同的品味,会对同一事物产生不同的感觉,我只能这样认为了。我问她这话是谁说的,她说是常东山。看来素英与他的关系的确很要好,不然她能得到他的这番话?素英与常东山的关系具体好到了什么程度我没去想它,因为把事想多了思想就靠不上岸。接着我把阿萍准备要与常东山结婚的事告诉给素英,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素英说她早知道这事了,说话的语气很自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我根本挑不出一点有意味的东西来。她又说阿萍结婚后照样还是在我们这里上班。听完素英说的话,我这才明白,原来她对阿萍所有的事全知晓了。由此可见,我想的这些问题是多余的,在别人毛细的事情上伤神,我不应该。可作为女人,就有这点好奇心理,想想自己是个女人,我也就自己原谅了自己。谁让我也是一个女人呢?

过了几天,我有事去找郝经理,是技术上的事。我敲了两下门,里面的人应到:“进来。”是郝经理的声音,我听出来了。门没关紧,我轻轻一推,就开了。由于与郝经理在工作接触多了,我对他也就没了像以前的那些谨慎。阿萍也在里面,她正与郝经理在说着话。一见到阿萍,我心里一愣,真后悔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应该在敲门前听听这里面有什么动静才对。可我却进来了,想退回去是不可能的事。阿萍见了我,忙给我点点头,动作有点僵,像是在百忙当中给我的一种礼节。我没说话,也对她点点头。我感到我这一动作比她的还要僵,甚至夹有一种阻力,充分表现了我内心的不安。郝经理与阿萍的话还没说完,他给我指了指旁边的沙,让我坐下来等会儿。我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坐下来了,是很别扭地坐了下来。他接着说话了,是对阿萍说的:“这的确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我们尽量想办法,到时能有多少就调多少,实在不行的话我这经理也就没办法啦。我又不是孙悟空,变不出来嘛。你说呢?呵呵。”看郝经理那轻松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俩在谈什么,我不好插话进去,因为我插不进场,其实我也没想过要凑这份热闹。阿萍站了起来,对郝经理说:“我就爱听你这话。”到底是什么话,我听不懂。阿萍又说:“郝经理,我先走了。”出门前她对我露出了笑脸,我也只得跟着她陪着笑,她接着对我把手一扬,说了句“拜拜”,然后“格格格”地笑着走了。看来她对我根本没什么障碍,只是我在她面前有了心理障碍才感到自己始终放不开。

没过多久,阿萍终于结婚了。她结婚的这天很热闹,我特地请了假,与素英一道送阿萍出嫁。郝经理也来了,他像换了个人似的没了往日的那种严肃的面孔,他手里夹着烟走进走出,见了人就打招呼,嘴里始终在“呵呵呵”地笑个没完。我和素英自始至终陪在阿萍的身边。阿萍早已经化好了新娘妆,是一大早我与素英陪她去婚纱影楼让高级化妆师化的,很漂亮,漂亮得简直让我一眼认不出她了。我虽然是陪在阿萍的身边,可我的心却并没有被这浓浓的喜庆气氛完全所感染。从阿萍现在的身上我仿佛刻意在想我的事,想我的心事。前段时间由于在工作上忙乎,很久没这样想过我自己生活上的事了,现在想来,我似乎感觉了自己的陌生。但只要一想到方子民,我就找到了感觉,找到了已经好久没有过的这种感觉了。看见阿萍结婚了,我不得不想我今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一个样子。我与子民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我没想过,其实是没有认真地去想过。有些东西我不是不想,而是我不敢去想。我只能想我与他之间的现在,我的确不敢想我们之间的将来,因为期望的过程感受让我很难体会得到现实的真切,从而使我感受到了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助甚至与更多的无奈。这样想起来,我像是心里堵着,甚至感到可怕,大多数我把虚拟出来的这种可怕放在现实里面,我认为它比真实的可怕还要可怕。我没法不想这些不存在的东西,好象是有一只手在暗地里操纵着我,也许是它不存在,才让我自己折腾自己,才让我有这空洞的虚设。可我放不下,放下方子民比我要放下整个世界还要困难。我是山霞,但同时我也是一个女人,能想起方子民我心里轻松,但一想起杂七杂八的事来,我就没了轻松的感觉。实际上却是莫名的沉重,是我很难解释的沉重。前不久我接到他的来信,他说他打算在寒假期间不回家了,准备利用这段时间去打打短工来挣点学费。他一般不轻易作出决定,若把事一旦考虑成熟了,他的决定是从不反悔的。他的性格与我很相似,我了解他比了解我自己还要到位。我正想着心事,素英大声地说“来啦!”,我反应过来,原来是娶亲的队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