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呢,地里干活去了?嫂子来了我跟她说,今天就带你去看病。”

“不用了,咱一会儿就下去,对了,张县长,她生活咋样?过得好吗?”

“也想媳妇接过来吧。”

强子说这次不带你,妥当了再说。

强子看着妞的眼睛,那里面依然是清清如水,亮亮如星。

周定定地看着强子,强哥,现在还不到五点呢,你再睡会儿。

张有约强子到公司,说,高强呀,得和你谈谈,这做生意,可不象种地,有活干,没活呆着玩,咱们得要管理,得有规章,你也算总经理,办公室得象办公室,会议室得象会议室,得分销售,分车间,分部门,等等等。

强子忙让坐,张有说,这是我的秘书,周玉菡,见过强哥。

一声小猫样微弱的婴啼,护土几乎是顺手把孩子扔在床上,接下来又一声,房里的所有人都象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住一般,呆愣了。

孬子说,多抽点,我年轻力壮,顶得住。

天一天天冷了,落叶片片飞舞,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节目,总是说受西西伯利亚冷空气的影响,妞不知道这西西伯利亚是啥地方,她只知道,从到这儿后,冬天飘雪已不是稀罕事儿,而这个冬天,怎么觉得这么冷呢?

跟王长义说,嫂子给两只鸟,我抓去,顺便,我把这点心送出去吧。王长义说快去快回。

装完电话,强子送人出去,回头说,你别做饭了,呆会我让人送饭来,中午我不回家吃了。

强子心底欢愉着,傻媳妇啥也不懂,自从吃过药后,强子特意记了妞的行经情况,妞每月一次行经,都很准时,强子买过几本书,自己戒了酒,原本也不抽烟,算着妞的排卵期,努力耕耘。

妞过来推强子,她不愿意去医院,觉得医生们象小时候看过的杀猪的人,上次去医院检查,那个老女人脸上戴着白布,用铁钩子弄她的下身,还用手往里掏,把她弄得很疼,可到现在她肚子里也没小家伙,她再也不去医院了。

妞搓着手,冲强子笑,妞哪会取名儿,妞说,叫强子。

强子忙说,不行不行,她一个缺心眼儿的,哪会看孩子。

妞有好几次都想跟着强子干活儿去,强子不让,说那儿都是老爷们儿,你好好在家呆着,把门锁好。妞不高兴,说,笼子太小,小鸟们太多。

妞说不是鹦鹉是鸟。小媳妇就乐,说这鸟就叫鹦鹉,乐着乐着就呕起来,妞吓坏了,急得拍小媳妇的背,小媳妇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这家伙真够折腾人的。

妞的眼睛亮了。

地里三三两两的人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一道身影穿过豆子地,穿过高粱地,穿过玉米地,越跑越慢,越叫音儿越弱。



“没准儿。”

强子披上衣服,点上灯出去。

妞冲强子笑笑,“你要做啥就做啥,我不哭不闹,听话。”姐说的,这样强子就不打她了,姐说的每句话妞都记得。

斗争会开到子夜时分,革命群众拖着疲惫地身子打着哈欠慢慢回去了,强子又被关进了四面漏风的房里。

店员回身拿铅笔,妞从这人脸上转到那人脸上。

“嫂子,明天我再做,我爸这几天咳嗽的厉害,我让大哥开点药,回家去看看。”

“打针治病的。”

“快脱。”热水透过衣服沾在肉上再脱,会把肉皮都带下来的。

夜深了,深秋风凉,强子猛地搡开窗户,良久无语。

“强子,这模样身板都不错,年龄也好,就是心眼笨点,可咱们家,你说……。”

王飚走后,强子洗过澡,一言不地坐在沙里,妞泡了茶,送到强子手边。

强子没接,他想着医生邻居家老婶子的话,从老婶子家出来,他就开始想,想了不知道多少遍。

昨晚,他和飚子连夜赶回自己的村里,把车停在村外,叫开老婶子的家门,问医生家的事,老婶子说,我一把老骨头了,我怕啥,要不是医生救我,我十五年前就死了,那石主任,不了,现在是石书记了,公社副书记呢,他不是人哪,你们逃走后,他开大会,说有人放走了啥特务,要群众揭,就有人传纸条,说是医生他们两口子放走的,有群众代表反对,他没有得逞,只好把两口子放了,可是过了一阵子,李寡妇死了,你说咋就这么巧啊,前一天医生还给她瞧病去了,第二天她就死了,她妹妹告到村委会,说医生不但治死了她姐,还把她姐给睡了,这还不算,还有人写信给村委会,说,说,

强子再三问,老婶子说,我说了你也别信,没人信,说是你那傻媳妇住他家那几天,还把你傻媳妇睡了,说他是流氓,乱搞男女关系,强奸疯傻女人,啧啧,哪儿有的事儿啊,造孽呀,就把他抓起来,这打呀,让他承认,他不认,生生把两条腿打折了,他老婆一气就疯了,唉,疯疯傻傻的,一年也不知跑到哪儿,有时候回来几天,看不住又疯跑了。

强子的拳头握了又握,咬着牙长呼吸,妞把茶放到茶几上,退回房里抱孩子。

老婶子还说强子的房被石书记的二弟住了,他姐家的房让石书记的堂妹占去了,他姐夫虽然没疯没傻,却跟讨饭的差不多,四处流浪。

强子恨得心头滴血,他更恨自己为啥不早些回乡,如果不是王飚拼命拦着,他昨夜就到石家,把他们一家全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