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传来杨灵犀的声音,周蔓汀连忙放下笔筒,又想藏起来,杨灵犀已经进来了:“嘿,干嘛呢。”

“可是老爷,陈师傅是咱家的把式……”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这才几天的功夫啊。”

“倒也是。如今晚旁的都甭指望,有口囫囵饭吃就算阿弥陀佛了。”

“那只能随便看看,粉底朝靴还不能斗呢。”

“我向来不过问斗局的筹码,只管调理蛐蛐儿。”

周蔓汀羞地打了杨灵犀一下。杨灵犀笑着说道:“瞧我多么喧宾夺主啊,嘻嘻,我们周小姐可是胆小,跟那些蛐蛐儿一样。”

陈无忌无奈说道:“今天遇见一只好虫儿,这些泥罐并不值钱。”

李昆凡一脸艳羡地看着:“还是邓局长您有路子啊,如今这些好东西可是越来越少喽。”

陈无忌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我们要两斤一根的野山参。”

邓子荣不错眼珠地看着陈无忌:“那不行,我有三只虫,凭什么只让我上两只。”

“嘿嘿,陈掌柜,那不是怕把您吓着吗。不过您放心,不是蛐蛐会的局,是陈把式跟邓子荣单独摆下的局,下了战书的。您就请好吧,这阵子光着热闹就够您多卖几百碗茶的。”

“这事再说吧……我还没吃饭,就不留你了。”

第二局开始,正青明显惧战,出现落败的迹象。李昆凡忍不住哼了一声,孙一草惊慌失措,手里的芡草也抖起来。陈无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此时青披袍已经把对手逼到一角,就在正青要开牙反击的瞬间,突然出一口喷夹,将正青没来及开牙的击倒斗笼壁上弹回来落在底上,再也无法动弹。执事目瞪口呆地看了片刻,才开口唱道:“青,青披袍胜……”

“所以我这次是专门建议你,遴选会长切忌操之过急。李昆凡先生素养有余,奈何太过迂腐。若想扩大秋虫宝盆的收集,必须要全才才行。”

“你心可忒大了点儿,两千,那得多少斗多少局呀。”

此时斗格中战局正盛,素衣神将终于以重夹将淡紫击出圈外。在淡紫上下注的赌徒无不唉声叹气,这一场下来,难免就有输得一穷二白的。

李昆凡皱了皱眉头:“这可不行啊!咱们协会全指望宝盆大会得到武田先生的支持呢。”

陈无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老人:“东西都没了,您老就想开点吧……我这有几块钱,您拿着……”

“哟,大爷您可别吓唬我我们。我们这次捉虫儿,也是给咱们秋虫协会效力的。城里都了传单了,玩虫儿的不报名都不行。”

“不行,别忘了,您老爷子的信可在我们这儿呢,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你得管我们(小)康了才行。”

“嗯,您说的是!可他们要不让您参加也是白搭。”

“您别着急,都好好的呢,陈师傅好大的胆子,愣挡着日本兵没带走大小姐,我的天,那架势可真吓人。瞧,这会儿我腿还打哆嗦呢……”

周福还想说,杨灵犀打断他:“那我得赶紧看看去。”

周蔓汀的房间。

杨灵犀:“周姐姐,我怎么瞧你一点都不害怕呀,天哪,我听着都觉得腿软。”

“有什么好怕的,大街上是这样,现在呆在家里也这样,怕也没用。”

“说的是,可,可这叫什么事,好好的自个儿家都不安生了。这些日本人真可恨!”

周蔓汀嗯了一声没说话,看着那只“竹泉图”的笔筒若有所思的样子。杨灵犀又说道:“我去看看陈无忌去。”说着转身走出去,周蔓汀站起来又慢慢坐下,拿起那只笔筒,轻轻地抚摸着。

后院,陈无忌正收拾空了的蛐蛐罐,杨灵犀喊了一声:“嘿,你倒像没事人似的。”

陈无忌还不习惯这样亲昵的态度,客气地说道:“我没什么事……”

杨灵犀拿起一只罐,眼睛却看着陈无:“今儿早上你真的就不害怕?”

“不怕。”

“日本兵可拿着刀呢。”

“他们都打进北京了……”

“怎么和你说话这么费劲啊,我是问你当时怕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陈无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恨不得把刀夺过来杀了这些人。”

“哟,你可真够英雄的。唉,话说回来,要都你这么想,北京敢许就成不了这样了。”杨灵犀由衷地说道。

陈无忌静静地看着小院一角的天空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