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舞起了一空的落叶,那一片渐已枯黄的记忆,林晨将之弃于风里。他仰起头看正午的太阳,这时候的太阳,是最灿烂的,但也意味着光华过后它将慢慢的被黑暗吞噬,那是年轻的生命在悄无声息中被一点点的蚕食,该疼痛的吧,也该是无奈的,但它不惧怕,不彷徨,依旧忘我的享受着这芳华,这美好!

“宝贝,现在可不行……晚上?”张生也压低了声音,与眼前的女人眉目传情道。

以前林晨的身体是很棒的,在学校运动会上,长跑、接力、跳高都是他的强项,篮球场上更只是他一人的舞台。自从进入社会,各种繁杂的事情接踵而至,平常的锻炼就显得奇缺,体质也就日益下降了。

那天下午是课外活动,乔棋枫,铭还有小胖等6个男同学分成两组进行篮球比赛。跨篮,带球,拦截,乔棋枫和铭的搭配总是那么娴熟、连贯、英姿飒爽、富有默契。当比分将对手小胖他们远远拉在后边的时候,小胖有些心烦气躁了,于是故意犯规,他朝乔棋枫的背后猛的推了一把,乔棋枫向前踉跄几步后顺势倒下,这时候铭见状想去护住,却因为太大的惯力而被乔棋枫压于身下。

林晨进屋坐下却只是低着头沉默。

他们一起进了kFc,今天不是周末,人却也不少,晓君找了个最里边、人相对不多的位子坐下了,却不知道手该怎么放,是双手交叉着拢在胸前呢,还是单手托住下巴作沉思状,又或者是双手叠于桌面就像乖乖的学生——没过一会林晨满脸微笑,托着盘子向这边走来。

“恩。医生妹妹,我是来看病的,你看!”林晨把病历卡递给了淑萍,假装满脸忧伤。

“……借的。不需要利息,姐放心拿去用吧。”林晨的心里酸得想流泪,这时他想起了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我的兄弟姐妹]。

林晨的眼里是默然,是似笑非笑的敞荡。为了姐,作为弟弟牺牲些又算什么??

“可以……”

这时,童帆给林晨打来电话,说乔棋枫正在公司等着他呢,没事的话就快回去。

话正说着,童帆就给他递了一杯泛着绿气的龙井。

“老蒋,你别天真了,人家乔经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林晨只是淡淡的一笑作罢。可事实上,他希望他所爱着的女人是个顾家的女人:在事业与家庭之间如果要做一个选择,她会毫不犹豫牺牲事业。

老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吧?看他这么粘人的样子,他不会真的是gay?于是她想凭着自己的天生丽质决定一试究竟。她故意扭动着那生产过却依旧留有几分姿色的身材在乔棋枫跟前转悠几圈,又把那称不上扁平还是圆翘的臀部展示了一番,于是那廉价的香水味道在乔周身的空气中弥散开来,可乔棋枫只是咳嗽了一声,对其微笑了一下,并不为之所动;老蒋心里自不甘心,于是使出了她的杀手锏,只见她为乔倒了一杯水,面露盈盈微笑,款款的向乔棋枫走来。这回乔棋枫确实注意到了老蒋的风韵,而老蒋心里除了一些失望外,又有几分得意,走近乔棋枫向其递水的时候,她故意压低了俯身的角度,于是那万种风情、可以射杀无数少男壮男的乳沟便一览无余。末了乔棋枫只说了声“谢谢”外,再无后话。

“要死啊,前边被偷袭我也就不计较了,现在还来,还明目张胆的给我充礼物!哼,我生气了!”淑萍说生气就生气了。

其实在平时玩捉迷藏的时候,只要是想尿尿了,便能哧溜一下窜到十几米远的那个厕所,被茂盛的芭蕉树掩盖着的地方。

“那当然。你们听我读这段文章。‘级自恋的人通常自我感觉良好,很有优越感,总以自我为中心,特喜欢照镜子……’看看我们的林晨有几点是类似的?”老蒋说。

“你这丫头片子,哼,刚赞了你几句,你就尾巴翘天拉?”

“什么嘛……”

“你想想看,这男同志是男人爱上男人的事情,你说,这一来一去,不就牺牲了两个男人么?对我们女人损失不是很大吗??”

“这话说的确实在理,我怎么就没想到?”

“再者,同志群相对来说都是素质蛮高的一群人,你就不可惜?”看到童帆听得若有所思的样子,老蒋得意的捅了捅童帆的心窝子。

“是啊,这样说来,是怪可惜的……”

“我说过,很多同志要不就是长相好,要不就是有才气、有家底,所以自恋的也多,知道吗?”

“老蒋,我问你个问题……你怎么就了解这么多呢?我挺疑惑……”童帆说完话埋头一个人笑去了。

“什么跟什么啊?丫头片子,你不会怀疑我是gay吧?”老蒋生气的说,“哼,如果我是的话,我就先跟你展展!美女呢,谁不喜欢哟?”说玩,自己也乐了,她看到童帆还在笑,就伸手过去挠她胳肢。于是办公室里像炸开锅一样,喧哗四起,童帆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投降了。

林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老蒋鄙视同志的爱情,既是自身思想上的陈腐,也是对同志精神上的亵渎。林晨觉得同性恋和异性恋的惟一区别在于,情感宣泄的对象不同,这个世界上不但有黑色和白色,还有其它缤纷夺目的色彩,才会如此美丽!为什么不宽容一些呢?何况异性恋又能高尚到哪呢?

林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同志产生过多的怜悯,其实原则上说这不是怜悯,而是一种理解。当“异性恋”这个再正当不过的名词与“同性恋”面对面的时候,林晨竟自然而然的会对“异性恋”这个概念敌对起来——这是最近林晨内心的最明显变化。

林晨对那个同志吧有了想法,他决定一个人去看看。

林晨过去从没去过同志吧,对其了解也只是通过网络的渠道。大多数的文章里描绘同志吧时都把这种城市的寄生物说得如此那般的不堪,甚至于把个人的反感描绘成万人的唾弃。于是他本不想把自己置身于那种场所,虽然只是好奇心在作怪,根本无任何欲望可言,可就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他向这个事物慢慢靠近。

林晨驾着摩托,正做着思想斗争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已到了朝阳路口。只见三三两两的男人正朝一个相同的方向走去,他们或勾肩搭背,或温柔相拥,在昏黑的夜色里,褪去了阳光下的保护色。也许这漫漫长夜才是他们逃避现实的避风港,只是,何时才会结束这饥饿的逍遥?

朝阳路位于老城区,是一条阴暗、潮湿的石子路,白天走的人少,晚上更鲜有人通行。这是开同志吧的最好场所,因为类似酒吧的营业场所不像大众酒吧那样必须选择在闹市,而酒吧消费群主要是回头客,何况选择在这种地下室用不了多少租金。

林晨跟在那几个男子身后,有点小心,有点忐忑,脚下也是深深浅浅的水洼,转过一个阴仄的墙角,就看见那几个男子在一个叫“南海群岛”的蓝色霓虹招牌下站住,买了一包香烟就朝地下室进去了。

林晨想,这“南海群岛”的名字念着怪上口,仔细一寻思,就悟出了其中的奥秘:这四字不就是“男孩群岛”吗?

这是以蓝色作为基调的朴素而干净的酒吧,舒缓雅致的音乐,不难看出经营这间吧的老板所具备的气质和修养,里面虽然充满了压抑的香烟味和人造香水的脂粉味,但不像先前描绘同志吧的文字里所说的怪异与不堪,仿佛与尘嚣确实离得很远。这就完全击碎了林晨原本对同志吧的认识,甚至有了相当多的好感。这个道理不难解释,就像一个原本邪恶的人,当他从善时,他由内至外的变化会表现得相当深刻。

这是林晨第一次进同志吧,眼前的一切与别的其他酒吧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喝酒、聊天,再就是表演了。那些反串的男演员,在有些人看来是恶心的,一招一势,一笑一颦都是那么的女人。可是,林晨觉得,这是他们的工作,一份每个月只能领取微薄工资的工作,而那些嘲笑他们的看客又有什么理由去嘲笑一个人的劳动?

临近1o点,酒吧里的人气渐渐的烧了,音乐也切换成富有节奏与动感的轻快韵律。林晨找了个墙角的位置坐定,要了扎啤酒独自享受起来。他现在暧昧柔和的灯光下,随处可见男子互相搂抱接吻的镜头,这是让他始料不及的。虽然这里有太多的帅哥,但他依旧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眼球,这又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竟有些成就感。于是林晨自嘲了一番,觉得自己简直“坏”透了。

他呷了一口酒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个男人在朝自己招手,笑的很甜很友好。他记起来了,这个男人就是刚才上洗手间时候遇到的,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那男人回过头冲林晨笑着打了个招呼,这一瞥的关紧,林晨看到那男人鼻梁半侧有一枚细小的黑痣。他脑子立即里闪过林茹曾经的“泪痣”一说。她说泪痣就是长在鼻梁一侧的黑痣,长了泪痣,眼泪将会伴其一生。林晨当时想,有这样玄吗,那听来更像是天生的诅咒。

这个男人就是童明柯,上次阿力在乔棋枫身上得手后,两人就离开杭州来到了青城。

此时童明柯着一身白色西服,脚穿鞋尖紫灰色的白色皮鞋,深紫色的衬衣解开了胸前的扣子,于是结实性感的胸肌隐约可见;清爽阳刚的型更添魅力,所经之处飘逸着游离般清淡的琥珀味香水。

在洗手间的时候林晨只是轻轻的与童明柯打了个招呼,事实上他并不想太招摇,以至拈花惹草带来麻烦。可是童明柯再一次的与他打了招呼,这让林晨措手不及——眼前的男人是那样阳光,那样帅气,特别是那一身恰倒好处的西服,已倾倒了他的双眼。他原本一直认为国人穿西服太没味道,过于苍白而流失西服的内涵,可此人的形象无疑是让他眼前一亮的,也彻底粉碎了他古老的观念。

原本阿力要与童明柯一块来,说是熟悉熟悉这个酒吧的环境,逮个猎物好下手。可是临出门的时候,阿力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的出去了,走的时候也没说到哪。

童明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该是比自己小吧?可身上的着装却是那样的素朴,是素净中的与别个不同,时尚却不夸张,沉静却富有动律,而刚毅帅气的五官,风流倜傥的举止,淡淡的笑容,款款的深情,都是他喜欢的。他很清楚他不能有负于阿力,所以他想,与之交个朋友是不为过的。他在心里这样想:要是阿力见到他,也一定会喜欢的。

既然双方都在彼此欣赏着,所以这两个男人打过招呼后,自然而然的就开始了他们那友好而轻松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