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这么威风,最后还不是垮掉了,哼!”

正自庆幸,下方黑雾蓦地汹涌奔腾,随即狂风大作,云霾纷散,一团阴暗而邪恶的黑光盘旋升起,迅逼来。

布成龙偷偷一看手中的木牌,只见上面刻有一只龙兽在云层翱翔,正是龙袖儿,地上趴着一只丑陋粗壮,像穿山甲似的庞大奇兽,正在仰天长吼,一副色咪咪的神情,栩栩如生。

众海兽齐声欢叫,语气如何,布成龙自不去理会,只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咧嘴大笑,此时就听一阵怪异的吼声从海中传来,却不显身。他听出吼叫的是与自己情谊最深的龙儿,心知它不高兴,便忙高声唤道:“龙儿莫急,你将那老滑头赶出来,老子问问它有没有办法将你带走。”

龙袖儿不知布成龙在胡思乱想,略一犹豫,又道:“贵儿,我知你一向胆大包天,但今次前去中土实不比往常,凶险无比,你切记要多加小心,最好能寻机拜入正道大派,修道护身,方为上策。”

言至此时,锦袍女子也觉无甚好说的了,想抽身离去,但颈上还套着那“缚仙绳”,最可气的是,招宝贵此时却像早已忘记要放她之事,别过头去,看也没看一眼。不禁暗自恼火:“我都答应送他出荒了,这小子却还在装模作样,分明是故意为难,实在可恶。”

布成龙听她提到偷绳之事,心想自己只是听说近百年来,只有神鸟瞿如视魔障内的众多魔兽为无物,来去自如,才会却偷那缚仙绳,想要挟它带自己出荒的。本也有几分惭然,但听她出言辱骂抚养自己多年的龙兽,却登时火冒三丈,跳脚大骂:“你这老婆娘,秃头鸟,若非老子放你出来,你如今还在替姐姐守门,飞不起来不说,睡觉都得闻着自己拉的屎尿,臭气熏天啊,你一声不吭的跑掉,也就算了,还跑到这里来和龙……大妈打架争男人……”

龙兽的一身鳞甲虽坚逾金铁,但神鸟之爪,实有裂云之力,被其用力撕扯,自也痛得微微颤抖,却仍不甘罢手,张开森然大口,红信吞吐,不断怒吼着缩紧身躯,将神鸟越缠越紧。

突然,一股淡淡的腥臭自石壁的缝隙内传来,甚为刺鼻。布成龙大急,正待穿过那条石缝,一声鸟鸣却又在山壁后响起,其宛如万禽齐啼,震耳欲聋,悠悠然直上天际,久久不绝。

如此声势,直把赤霞姬惊得瞠目结舌,花容失色,直到双头兽临死前的声声哀鸣传至耳中,她才回过神来,略一思忖,即对布成龙急声道:“小弟,这双头兽天生异种,是姐姐好不容易得来,虽尚未驯化,但只要稍假时日,定能大成,可否要那烈……你那龙儿朋友放过它呀?”

其时仙魔分界,各自修行,正道中人讲究修心养性,普渡众生。魔道之人却反其道而行,崇尚在七情六欲中悟得真谛,既而得道。故魔道人士虽行事乖僻,心狠手辣,但大多都为至情至性之人。

随着赤霞姬哨音的变化,飞来的禽鸟已逾千万之数,且种类繁多,形貌各异,或大如鹰雕,或小似彩雀,五颜六色,绚烂夺目,均悍不畏死地疯狂进攻,尖锐的啼声有如暴风骤雨,此起彼伏,响彻天空,声势骇人之极。

布成龙这才点点头,突然把手伸到裤裆下,摸索半天,掏出一个小袋子来,递给赤霞姬,甚是心痛地说道:”姐姐看看,这可是你那根宝贝绳子?”

恰逢赤霞姬也在边界游玩,见神鸟色彩斑斓,羽缎光滑,甚是喜欢,便御禽追逐,几番徒劳之下,即抛出那条七彩丝绳,想圈住其。但未料那条彩绳方一升空,竟幻出五颜六色的巨大光圈,将飞行如风,迅若闪电的神鸟瞿如牢牢的套住,还自动飞回了赤霞姬手中,惟有那颗内丹在神鸟挣扎的时候,被其一口叼住,吞了下去。

布成龙年纪尚小,也不懂男女情色,但看着这女子雪白丰盈的双乳,修挺笔直的玉腿,只觉唇干舌燥,很是难受,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移开眼睛。遂头也不抬,嘴里痴痴道:“姐姐,你真是好看得很,只怕天上的仙女看见你,便会气得去拔那太上老君的胡子了。”

布成龙心痒难抑,忍不住偷眼自人缝中打量,却见博其敕手上并无想象中的亮光闪动,心下纳闷,暗想:“怎会看不到银子呢,莫不是这汉子的手太大,全挡住了么?”

片刻过后,那龙兽尾翼齐摆,龙头乱晃,咆哮声也渐渐低沉,像是既恼火又无奈,竟似已难以匹敌。

博其峒一怔,暗想这号称修魔圣典的“蛮荒圣经”,据闻乃是千年前纵横神州,威势无双的“魔界真神”姬赤毖所有,上面记载了他的毕生所学,以及各种修魔秘技,也是如今魔界各派极力搜寻之物,但人人都知,此魔经自六百年出现过一次后,就再无踪影了,这小孩不过十来岁,一会自称是天界神仙,一会儿又说看过魔经,简直一派胡言。再说甚么“云化龙形,风呈龟状”,只是海边民众在猜测天气时,惯用的说法,却被这小孩乱改一通,拿来欺人,看来多半又是在吹牛。

身旁的百十村民见龙兽威势无双,翻江倒海,大都已吓得手脚软,瘫倒在地,剩下的也六神无主了。惟有一名瘦削男子却迎着狂风疾雨,吃力地跑到博其峒身边,大喊道:“二爷,不如去求那‘兽灵童’来试试?”

龙须村坐落在南荒的瀚海边,远离城镇,相传乃千万年前,“青龙仙兽”飞升时,掉下的一缕龙须所化。全村约有数百人,加上附近的几个村子,一共也就两三千人,原本自耕自足,日子也算过得安生,但自蛮荒三尊之一的“魔神宫”,搬到了邻近的“毹毛山”后,便再难平静渡日了。

昆半斗虽得道多年,色心却半点未褪,见得道之人是为女子,且衣着招眼,不禁心痒难抑,暗自窃喜,不过想归想,他也知此时要紧的,是赶快关闭人神道。只因天界有一条雷打不动的禁令,乃是众所周知的。

孰不知,众乡民为了筹集做法的费用,已山穷水尽,又见识了那道士的神奇,怎会相信他,不只没有依言作罢,更以居心不良为名,逐他离村。

戚风卯世代都在青蒿村,与村里人感情深厚,不忍心就此离去,却又无法令众人相信,几番思索,毅然决定尽散家财,能买多少田地就买多少,世代守护。

不想那块地有了五行神水,收成不断,不只价值翻番,村民们也不舍得卖,他将祖屋也卖了,才买下了三分之一的田地。

往后十余年里,他便搬到了村口这间石屋住下,一面坚持每日都在上面生火焚物,希望延阻厉鬼出土的时间,一面又要子女去寻访得道高人前来破劫,可惜直到去世那一天,也未能如愿。

不过戚风卯弥留之际,立下严命,要戚家后人都必须从小学道,守着那块邪地。

传到老戚头这一代,已经又过了一百年,老戚头虽遵从祖训,自小修道,但天赋有限,成就还不如其祖,自是无法化解愈来愈强的土中煞气,村民们更是早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恰好今夜便是那只千年厉鬼被封五百年之期,老戚头昨日见地里的煞气已直冲上天,今天更是连泥土也开始微微涌动,心知厉鬼必定也清楚已到最后期限,在竭尽全力往外冲,且很有可能会破土而出。

暗忖倘若让这只鬼成功出阵,那股冲天的怨气必会令方圆百里的生灵均灭绝殆尽,而且它积怨千年,一怒之下,全村人的性命怕也难保,而年前出门,去寻访高人的独子戚腾霄又至今没回,怎不让他愁眉不展,焦灼难安。

老戚头看着那块地呆的时候,村外几里远的小径上,出现一个衣着怪异瘦小少年。

他长得面红唇白,圆脸大眼,一副机灵相,脸上隐隐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朝着村口方向望了望,便咧嘴一笑,快步向青蒿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