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人的队伍没多久就渐渐远去,在道路两旁立着的不少钦州少年,他们高高的扬起头颅,狠狠的挺起胸膛,用一种近乎膜拜的眼神往大步行来的钦州军看去。

淡淡瞥了瞥久久不愿散去的少许百姓,孙延寿叫过胡汉三,小声说道:“你现在立刻派人去城中四处破坏,记住,要毁掉官署,烧掉城防,最好让清军在半旬之内不能安心出征”

淡淡的清了清嗓子,李轻车长袖一挥,嘴中道:“诸位杭州父老,我家将军心念前明,此次一击破城,打的鞑子闻风而逃。现在这城北发现大批军粮,将军心善之下,决定开仓放粮,但凡我杭州百姓皆可领粮,一人一份,量力而为”

大步朝前迈去,孙望天急冲几步,蓦地咆哮一声:“望天幸不辱命”

“哗啦”一声脆响,却是佩雷斯抽出了雪亮的腰刀,这位来自英国的军中上尉面色冷峻,黑黑的胡子在微风的吹拂下纹丝不动:“帝国的士兵们,用你们手中的火枪,向东方的将军阁下展现一下你们的英姿吧我佩雷斯。布什与你们同在”

果不其然,已经把身子紧紧的缩到一起的步卒只听得耳边“笃笃”作响,却是那缠满麻绳牛皮的挡箭车为他们阻挡了守军的箭枝,偶尔有力气大的很的箭枝能够穿破木板,但也仅止于此,寒光闪闪的箭头在划破麻绳、牛皮,深入木板之后,便深深的陷在了木板中,再也不能对人造成伤害。

斯图亚特王朝?就是那个在光荣革命之后再次成功复辟的查理王朝?哼,英国佬的封建势力也还是很强大的嘛,想到这儿,孙延寿的紧紧绷起来的脸色似乎也缓了下来,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弧度,他嘴中道:“噢?佩雷斯上尉竟然来自如此强大的国度?有时间真想。”

这也算是许诺了,不卑不亢的点了点头,玛哈达马蹄袖打的滚圆,嘴中道:“谢贝子”。

一帆风顺的回到了钦州港,在入港之前,孙延寿多了个心思,他先派人清理出一条空寂的航道,然后又让人把港口两侧的闲杂人员驱赶到了一边,这些措施,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消息的走漏。

幸存下来的近百个西班人还能幸运的呼吸着东亚的天气,顺便在心里头对这帮无耻的土著表达着来自远古的诅咒,但被胡汉三盯上的克里斯丁却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没曾想,鸣炮示警之后,对方两艘大船不但没有减速的意思,竟然还一左一右的飞速逼近,做出一副包夹的态势

刘十八却是多想了,孙延寿不是神仙,也不是个妖怪,只不过心思鬼了点儿,要说什么周天八卦、文王易经之类的东西,他绝对是一窍不通,他有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金手指,嗯,还有一个穿越了的灵魂。

听到炮响的时候,成百上前的各地水手在船长的呼喝下登上了海船,只是港口拥堵,一时间人挤人,船挤船,竟没有一艘船能开出港去。

虽然已是秋意绵绵的季节,但钦州城外的军营里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一队队军卒身着单衣,手拿木棍,在那儿训练着砍杀技巧。

“军门,这船长三十一丈,宽五丈又五分,船身三丈有余,桅杆高达二十丈”许是瞥见了孙延寿满脸探寻的神色,那匠师开始出言解释起来。

微微一晒,孙延寿不屑一笑,嘴中道:“刘十八你莫非忘了这廉州如今是谁的地盘?”

颌首笑了笑,孙延寿把手往海上一指,嘴里道:“怎么?船上那些兄弟不需要下来歇歇腿脚?”

要想找寻合适的造船木材,就需要找到“熟悉水性”的木头,在水中和在岸上不一样,有些材质的木头在陆地奇硬无比,但一旦入了水就立马恹巴了。在广西,材质最好、最适合下水的木材当属铁梨木无疑,明白这一点的孙延寿早在建港之初就派人四处收购木材,砍伐铁梨木。

港口对于岭南的重要性就相当于北方大地对于驿道的依赖性,岭南资源丰富,但交通不便,如果在钦州修建大型港口,就等于用一把钥匙打开了北插的门户,安南的水稻、云贵的药材、江南的丝绸甚至于番邦的西洋镜,都可以在钦州中转休息,当然,这个前提是钦州能够为他们提供必要的保护。

不必多说,孙延寿现在忧虑的事情正是这三项:他需要钱来发军饷、需要钱来采办军械、需要钱来发展贸易;还需要粮食来填饱肚子、足够的人手来维护他的统治

大步踏入厅,赵三踏揖到底,嘴中道:“草民赵三泰见过将军、知府大人”

王宝川已死,但廉州军中还有三个偏将,在这个时刻他们几乎同时下达了逃窜的军令,战场上生死就在一瞬间,如果这命令早下一刻钟,兴许结果就可以改变,但现在,战局已定

孙延寿对着城下的守军嘿嘿冷笑,在身边护卫的劝阻下,他这三军主帅最终没能操刀上前,只能立在高处,远远的感受着那血肉相撞的战场。

牛庭直蓦然回首,略一拱手,嘴里回道:“将军也不晚”。

守城的初次胜利给孙延寿带来了少许兴奋,但这股兴奋劲头刚涌起来没多久便又被牛庭直重新打回了原形,是啊,这只是初战而已,接下来肯定要迎来更为严峻的考验,孙延寿一边巡视着城墙,一边和守城的卫卒打着招呼,这一战他虽并没参加对廉州军的厮杀,但那种心理上的压迫感的不言而喻的,面对面的厮杀你盯着的只会是自己眼前几丈的距离,可一旦你登高而望,你面对的就将是成千上万杀气十足的军汉,那股实实在在的压力,没上过战场的人根本无法想像。

就在廉州军的弓箭手收弓往前行走的时候,城上鼓声急停,然后便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嘶吼着:“箭去”

等了片刻,城楼上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俏皮的声音:“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胡汉三,你在家里如何作态我不去管,但你在外头,在这钦州城,若再摆你那臭架子,玩你那小心思,哼,那就莫怪我翻脸无情了还有,这刘十八是我亲授印信的水师参将,可不是什么水贼海寇,你,明白了吗?”恶狠狠的说完这一段话,孙延寿双眼直视胡汉三,往日里胡汉三的那些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好好的敲打敲打他,不然这胡某人说不得又要玩出什么新花样了。

“这老东西倒是敢问”,心中暗骂一声,孙延寿不动声色的说道:“鞑虏窃汉已有三十年矣,吾等留头不留发也经了几十个春秋,如今三藩乱起,西路马鹞子王辅臣也举旗响应,天意如此,鞑虏不兴,我自当顺应天意,与鞑子血战不休”

“戚家军之所以能连战连胜,就是胜在那严格甚至是严酷的军法上,此次钦州虽胜,可军中士卒难免会生出骄纵之意,如此,我便通过这“手段”来震震他们”想到这里,孙延寿再不多言,嘴中道:“念他们随我一路奔波劳苦,给他们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