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心中恶感未减,但却不妨碍他,不过后悔却绝不会有,作为太子,无论恶了谁,也不过就是勾勾手指的事。而真正成为他心中块垒的,是为什么这件事康熙知道、老四老九老十三都知道,却独独漏了他?便有一种不安在慢慢扩散……

贾环偷偷看一眼胤禛,发现他仍是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或许是身为上位者的习惯,总是走在中心的位置,才造成了这样的巧合?但是不管怎么说,贾环突然便心情大好,像是悄悄占了人的便宜,那人却丝毫不知情一样,笑的很是得意。

只不知贾政怎么应付的贾母,不过肯定不会说实话就是了,贾母年纪大了,府里但凡有一点不好的消息都尽力瞒着她,她要知道有人将主意打到她的两个宝贝疙瘩之一――黛玉头上,万一气出个好歹来,贾政和王夫人可担待不起。

贾环躲开,拉下袖子遮住淤痕,道:“无妨。”转身就走。

“我尝过那种滋味……那一年山西大旱,饿死了几千人,也许更多,其中有很多人是吃多了观音土被活活憋死的,我就想,饿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会逼的人连土都能吃的下去,明明知道吃了就是一死……所以我把自己饿了两天……那时我便发誓,在我有生之年,终有一日,不再让一个我大清子民挨饿。”康熙苦笑一声,长叹一声,黯然道:“这辈子,只要我想做的事情,大多都做到了,唯有这一件、唯有这一件啊……免赋税、轻徭役,又有什么用?旱灾、涝灾、蝗灾、黄河决堤、长江泛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苦啊!”

贾环得意道:“我爹会牵着我的手逛街,我生病我爹亲自守我一晚上,守着我吃药膳,我走路累了就让我爹背我,你敢吗?”

胤禛一张脸立刻更臭了,冷冷道:“无妨。”

贾环哦一声扶了低头,贾政知道他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也拿他没辙,转身向顺天府衙走去。

贾政看着缓步而来的妻子,慈眉善目,端庄沉静,一身素净的衣衫,头上不见钗环,手上还挽着一串古朴的佛珠,看见自己后,稳重的行了个礼,眼中露出不着痕迹的委屈之色,举止仍是一派落落大方。

吩咐了红儿自己回房收拾,随赵姨娘回到屋里,里面点着暖暖的灯,赵姨娘的手也是暖暖的,顿时觉得回府也不是那么难熬的事情了。

“是。”

丫丫被说服了,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扫雪,过了一会,抬头道:“公子,你这是不是在教坏小孩子?”

看着丫丫坐在地板上哭的惊天动地,贾环心里戈登一下:玩了,这下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胤i一动不动的任吴安摆布,却又突然失笑:“太子?哼!太子……我算他妈的什么太子!”

胤祥向来得康熙宠爱,胆子也大些,道:“只为何皇阿玛提到贾政时会发笑?莫非这贾政有什可笑之处?说出来让儿子们也乐呵乐呵?”

他道:“将铜管此端浸入水中,水沸则化为蒸气,蒸气会将铜管中的空气尽数排出,当此管内尽是蒸气,届时用皮塞将此端塞住,另一端置于水中,蒸气遇冷而化为水,管中气少,便会将水吸入管中,最终充满铁管,彼时水路一通,便可延绵不绝,再不需虚耗人力。”

黛玉眼中闪过亮色,声音微微发颤:“老人家认得家父?”

贾环暗自侥幸,幸好自己没说自己会治病,不然定会当自己吹牛,道:“我是他的关门,虽还没学到什么真东西,脉相却是识得的,只不懂得根据脉相断病罢了。”

反正荣国府迟早也要交到他们手里的……这句话如同一道炸雷响在王夫人的耳边,这荣国府是贾琏的?那、那她的宝玉呢?这荣国府不是她和贾政的吗?不是应该留给宝玉的吗?怎么怎么就成琏儿的了?

梨香院此刻正愁云惨淡,王夫人到的时候,太医正在诊脉,薛姨妈坐在床边抹泪,宝钗则避去了别的屋子。

她却不知道因了贾环的言语,贾政为了到时候能查出虚帐、假账,专门寻了人去问,他到底是做官的,人脉甚广,便有熟知这一些事故的人为他细细说来,他这才知道里面的名堂之多,只让人瞠目结舌,更是惊叹贾环的远见,原准备等报账的时候狠狠教训一帮人,却不想还不等报账,便出了这等子事……

贾环又道:“我在外常听人说起二哥,都言是带玉的公子,最爱在内帷厮混。却不知“内帷厮混”这四个字对二哥来说不过是个风流名声,但对“内帷”中的女孩儿家的影响却几乎是致命的。二姐姐、三姐姐她们与二哥是一家姐弟,倒也罢了,可林姐姐到底是外姓亲戚……”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让贾环震撼不已,好个钟灵俊秀的女子,虽仓促间不见容貌,但仅是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已让人浮想联翩,果然是闲静时似娇花照水,行动处如弱柳扶风。这就是贾宝玉口中的林家姐姐吧?这般落凡仙子般的模样,难怪会让他恋恋不忘。

贾环道:“为人处世,不过就是权衡利弊四字,值得的便去做,值不得的便放弃就是。最怕便是被蒙了眼,不顾一切向前冲,等最终时,才知道失去的远比得到的更加珍贵。”

黑不理,退开悠闲的趴下,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顿时一愣,四下望了一眼,都不见人影,这“嘿!嘿!”两声叫的竟是他们?好个无理的孩子!虽这样想着,但心中却涌出一种新奇的感受。

贾环道:“府里的银子够吗?”

去了书房坐下,贾政脸上似忧似喜,道:“今日我见到了四阿哥。”

不由皱了眉,竟这般使唤自己的嫡兄,好不轻狂!

谁知这时薛蟠忽然浑身一颤,从她怀里缓缓抬起头来,一双豹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贾政第二日要去衙门点卯,晚上回荣喜堂换了身衣服,便来了贾环的小院,脸上却不是很好看。

他吃饭向来不要人侍候,赵姨娘也被遣走了,那么是……他诧异的望向贾政,贾政干咳一声,叱道:“太医专为你开的食补方子,为何不用?单吃粥顶什么用?”

便有一股酸意从鼻子直冲眼角,贾环难堪的撇开了头,说了一个“好”,这一声好字,气出来,声音却卡在嗓子里,半日也吐不出来。

贾政大怒,他对这件事了解不深,不过听王夫人说了几句,说是贾环一口咬定是来福勾连强人,出卖了他,又说“来福是一肚子的委屈,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胤祥忍不住道:“四哥何必如此认真?他求的不过是小事罢了……”

林太医道:“如今性命之忧虽解,但伤了根底是难免的……却不知往日替令郎诊治的是何人?他既能让令郎平安活到当下,医术当是在我之上的……政公何不请他……”

他没有说完,林太医也是人精,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继续追问,道:“令郎五脏六腑都极弱,在孩童时,只不犯病,也就比寻常人虚弱了些,但是,男孩到了十三岁上时便会开始第二次长成,这时,他的五脏六腑便再承担不起,即使再不复发,也会慢慢衰竭而死……:

被一连三个巧字提醒,贾政冷哼一声,道:“早不病晚不病,正要寻他来倒病了,若真的这般胆小,怎会做出罔顾人命的事来!”

贾环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下文,再转头已不见了探春的人影。

“娘,”贾环轻生道:“我也会对你好的。”

没有人等到答案,因为来福已经双腿发软的重新跪倒在地上了,周瑞家的一见他的反应,心中咯噔一声,跟着跪在了地上。

正想着,忽然门外来人,正是一个和他往日甚是相好的小厮,道:“来福,不好了,薛大爷受了伤,太太传你去问话呢?”

贾环道:“那你替我想一个有诚意的假名好了。”

若想要有些影响,要不他好生读书,中了进士做了官;要不他离了这里,自己去闯一块天地。

好容易到了府,贾宝玉去送秦钟,贾环一人向院子走去,不多时却听贾宝玉在身后唤道:“环儿,环儿,且等我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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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冷冷打断道:“二哥可知道一句俗语?”

胤礽犹未解气,将茶几狠狠一脚踹翻到地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吓的跪下的两个人心惊肉跳,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胤礽这才稍稍纾解些郁气,骂道:“没用的奴才,都给我滚!”

贾环絮絮的说着:“你不肯教我佛法,我无法替你念经,不如背些医书给你听可好,看我这些日子可用功否?”

一间朴素的禅房,禅房中,慈云静静盘坐在云床上,目光中带着一丝得意,一丝狡黠,道:“三儿三儿的儿请读儿化音,连起来像‘沙’一样的发音啊三儿,我们打赌我们二人谁先死,这次可到我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