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用手指在脑袋敲了几下:“让我在这个‘笨疼’大脑里‘’一下,再‘古狗’一下,好了,搜索结果出来了,这问题太没有挑战性,答案很简单,如果你只是想看灵异类小说,新浪的玄异怪潭、天涯的莲蓬鬼话、搜狐的灵异空间都还不错;但在天涯和搜狐的两个论坛里,你还能和一些‘大师’探讨阴阳八卦、相面算命、风水五行、解梦通灵、前世来生,你去上个帖子,多半会有人解答。”

也好,可以彻底粉碎钟霖润的“幻觉论”,可以省下找心理医生的挂号费。

“是啊,我还不习惯等人了呢,”她觉得这话孩子气,忙把自己拽了回来,“其实没有关系的,我有的是时间,正在欣赏这些孩子的青春活力呢。你可真会选地方,我刚才还想到,当年我们旅游协会一大帮子人吃喝玩乐的情形。”

“真有你的!我的确是有约会,正在星巴克里等着呢。一个刚出道的歌星,唱功一流,形象过得去,还会原创,我预计他三年内盖过杨坤、黄征之流没有问题。”

是谁?这声音似乎从遥远处飘来,似乎还带着昭阳湖的潮气,飘进她的小窗。

走了三百米左右,孟思瑶忽然看见小路边的斜坡上有片狼藉。手电往下照去,坡边的藤草似乎也有被压迫的痕迹。再往下看,她深深吸了口冷气:这段斜坡很长,而且相对较陡,仅凭手电光已经看不到底。她探头叫了声“乔乔”,但自己的声音似乎被淹没在了风雨和林涛声中,更听不见任何回音。

“还好啦,臭瑶瑶,你早点儿心疼我该多好?”乔乔趁势带着怨气撒娇。

“什么?!”袁荃不敢相信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答案。

“但这不是梦境,也不是绘图软件的以假乱真,这是实实在在的未来旅游热点。在天然神秀的武夷山西北,游人如织的黄岗山之南,有这么一片尚未被开的瑰丽珍宝,让你这位旅游拓荒者的美梦成真。

“那你也用不着用那四个字表达痛苦啊?把我吓的!今晚一起吃饭吧,我安慰你。”

乔乔,你终究还是不放过我。

有时,她也觉得这个想法很荒唐,但又无可救药地一次次挣扎在自责的泥沼中:是我害了袁荃,是我害了乔乔!

商小曼仍盯着孟思瑶、仍是冷冷地说:“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朋友,我的确是伤心到了极点,但婉儿你错了,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黑裙女子又出现在了门廊里。

校保卫科科长于自勇也按照解剖室的规定穿上了白大褂,戴上了口罩,站在屋角,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女尸,又看了一眼章云昆,虽然无法观察他的表情,但见他浓眉紧皱着,便大约体会出他此刻的心情。

但三年来呵护备至的爱呢?初恋的热情和纯洁,热恋的如胶似漆,难道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勾销?张聪才现自己的确很不成熟,一米八九的大个子,站在当街竟要以泪洗面。

孟思瑶默念着: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觉!她站起身飞快地向门外跑去,皮鞋跟的“笃笃”声惊动了那几名正在虔诚祷告的教友。

放一束黄玫瑰在墓石前,孟思瑶蹲身,轻抚着碑上乔乔的名字,泪水滴落在石面上,不久,石面就湿了一大片。

乔乔,你在哪里?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你走了以后,负疚感已经快将我压垮,我后悔不该坚持去那个棺材洞;我后悔没有足够的力气拉你上来;我后悔在见到林芒的一刹那浮上了沉埋的旧日恋情,羡慕你的拥有。

羡慕和嫉妒之间有界线吗?

我不该再接纳林芒短暂的江京一行,我不该和他在“画眉林”共餐,我不该和他同游江京大学,我不该生出念头,和他重新开始。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知道,这一切,是对你的不尊重。

你能理解这一切吗?你能理解虽然人心复杂,情感难梳理,但我不会卑劣到任你生命的花儿枯萎吗?你能还给我和林芒平静的生活吗?我们会带着对你同样的思念永隔两地。

风起了,墓两侧半人多高的小松微微摇动,如叹如泣。

真的是在哭吗?

孟思瑶的耳中分明传来了嘤嘤的哭泣声。

天是多云的,但不过下午三点,四周明亮,难道不需要黑暗,灵魂就会出现?

还是幻觉?又是幻觉?

但那哭声是如此清晰。

乔乔,是你吗?

她站起身,环视四周。因为不是祭扫旺季,整个墓园空荡荡的。她想辨别哭声传出的方向,但那声音似乎环绕在头顶,她只好漫无目的地找去。

乔乔,你在哪里,为什么躲着我?你要领我去哪里?

哭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不知不觉中,孟思瑶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墓园区怡春园。

一个女孩正伏在墓前痛哭失声。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孩。

孟思瑶轻轻叹了一声,转身要离开,那女孩大概听见了脚步声和叹息声,回过头来,脸上兀自泪水肆流。那女孩子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帅气的短,有一双翘翘的丹凤眼,用上海话问道:“侬也认得吾小洁阿姐?”

孟思瑶看了一眼那墓碑上的字迹,被祭的死者叫傅霜洁。很美的名字。

“不,我不认识她,只是路过。对不起,打搅你了。看你哭得好伤心,希望你保重。”

“小洁是我表姐,我们从小一起玩得很好,她在江京一个医学院里读书,已经在医院实习了。谁晓得她上个月突然去世,我难过死了。她葬在这里后,我每个礼拜都会来两次看她。”不知为什么,女孩子似乎急欲倾诉。

“哦?我也是从江京来的呢。这位妹妹,都一个月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呢?伤心是正常的,但可不能过度,影响了生活就不好了。”孟思瑶边说边想,我也有资格这样劝她吗?

那女孩看了一眼孟思瑶,见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明显刚哭过,忍不住转过头,又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说:“我就怕,再过半个月一个月,我也要躺在这里。”

“什么?为什么这么说?”孟思瑶大吃一惊。

那女孩张了张嘴,看着孟思瑶陌生的面孔,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因为我会很伤心。”

孟思瑶又叹了一声:“你要乖哦,不要乱想。”觉得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揿响门铃的时候,孟思瑶还没想好怎么和乔乔的父母说这次来访的用意。追思乔乔?和乔乔的灵魂对话?这也是她没给二老事先打电话的原因,生怕他们在电话里就回绝了她。是啊,老人也不愿被勾起对独生女的思念。

乔父开门后,觉得眼前的女孩很面熟,孟思瑶一开口,他就想起来了:“你是乔乔的朋友,对不对?夏天你们一起到我们家来送乔乔的。”老人的眼圈开始变红。

孟思瑶灵机一动,忙说:“叔叔,是我,孟思瑶,在上海出差,顺便来问候您和阿姨。我们几个朋友当时说好的,只要有机会到上海来,就会来拜访你们。”她的确买了一大堆补养品,强笑着递上。

乔母也迎了出来,认出孟思瑶:“是瑶瑶,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们好预备两个小菜。”

“不忙了,我坐坐就走。”

进屋寒暄了几句后,孟思瑶问道:“说出来你们不要怪我挑心事,我很想看看乔乔生前的房间,悼念一下。”

乔父乔母已有思想准备,知道这话题总难避免,更感动于孟思瑶的深情,便推开了乔乔的房间,乔母说:“没关系的,你们几个,真是好朋友,小曼和袁荃她们也来看过的。”说完,悄悄离开。

梳妆台上,放着乔乔的照片,清婉明丽的瓜子脸,笑得很甜很纯。这是孟思瑶熟悉的乔乔,和最近见到的幻影有天壤之别。

乔乔,我来了,来看你这美好的小窝。

她又哭了一回,临出屋时,特意看了一眼那电脑,莫说没接上电源,连屏幕和主机之间也没有连线。天知道乔乔在哪里的QQ。

乔母见孟思瑶哭过了,反来劝她说:“瑶瑶你不要太难过了,也是怪乔乔她自己不好,一直讲身体不大舒服,却非要去武夷山旅游爬山,她男朋友想自己去,劝她不要去,她也不听。”

孟思瑶心想:她一定怕林芒和我之间可能会生什么,才跟去的。又问道:“她身体不舒服吗?什么病?”

乔母说:“我们也不大清楚,她大多数时间都住在浦东跟别人合租的房子里,因为又谈男朋友,好几个礼拜才回家一趟。女孩子大了,想要自由。”

孟思瑶“哦”了一声,心想:我还不知道乔乔竟会在外面租房子,一直以为她还和父母住一起呢。

她忽然想搞清乔乔生前有什么病症,也许,可以缓解自己的愧疚?

乔乔生前的室友对这么晚到来的不之客颇有怨言,很不情愿地打开门,听孟思瑶仔细讲述了想追悼一下乔乔的心思,语气才缓和了些:“你来得倒还不算太晚,因为乔乔以前住过的房间还空着。嗨,现在的人,老迷信的,听说原先住过的人死了,就不敢再来住,莫名其妙,她又不是死在那间屋子?害得我必须一个人付整套单元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