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大帝 > 第一卷 见证 2 第十八章 晓行 节二

我问牛富:“你在襄樊与北兵打过,看看北洋骑兵,与之对敌能攘其锋吗?”牛富大笑,一脸的骄傲,“公子建设部队如神来之笔,属下敢打包票,骑兵队不说强过蒙古骑士,打个不分上下完全没问题。”他想了想,又解释道:“此批骑兵尽由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又受整整一年时间的锻炼,作战技能更是突飞猛进。嗯,这是一支专业的部队。”

这是孤注一掷的行险之举,大宋精兵全被贾似道调至芜湖,江南内埠除却乡勇与维持地方治安的厢军外,再无精锐的禁军。如胜了,还能逼迫伯颜退回江北,如败了,从此后大宋便没力气与元朝争斗。贾似道知道凶险,于是颁“天下勤王令”,号召仕民与村夫共抗北鞑,私底下却害怕十八万人打不过十五万北兵,如果一败,这天下便是亡在他手中。于是乎,他希望兵马多多益善,似乎更多的人数会消除他的胆怯。

刘寡妇闺名香,十六岁嫁入白家,现在不过二十二岁,也是老家遭难了,孤身带白小吉逃来北洋。这女子不失秀丽,说话轻言细语,外表看来柔弱得很,却极聪慧,处事也公允,两年时间便当上商会副行头。此时外柔内刚的刘香正在往桌上端菜,听我在外叫,拍开两个孩子,扭头冲我一笑,回道:“公子进来吧,吃过饭再走。”我摸摸鼻头,还是推辞,刘香便有些不悦:“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吗?”小吉跑过来抱住大腿,也嚷嚷:“叔叔进来,小吉两天没见着了,想你得很。”

陈昭兄妹俩正在看田地里收割,见这边吵起来了,对视一眼,笑着躲得更远了些。而周繐听弟弟说起矿区,也觉着情况确实如此,便帮周绮说话。包圭甚少语言的,只东顾西瞧,绝不加入一句话。北洋名义上的当家人老杨焕,却是左右为难,大家都说得在理,真是不好决定,便拿眼睛看我,希望我能拍板。

老杨焕便说:“托子清的福,两年间让北洋改头换面,便是大伙儿,”他笑着指指身上一袭崭新的锦棉袍子,“瞧瞧,一年到头都裹着新衣。”

胡应炎将剑插回鞘里,上前一步,干涩嗓子迸出一个字:“斩!”

远远便见一名道士站在城墙根,仰眺望山峦。没细看他,拉着萧歌匆匆而过,却顺风传来他若有若无的喃喃自语,“……救百姓数万,小村变城邦,矿区兴旺达,奇怪……不爱钱财,不追逐名利,何等人也……”这必是说的我,扭头去看,道士一袭青衣随风飘扬,只是侧着身子仍让人看不清脸面。

可我仍有疑虑,不知自己的行为会起到多大作用,一个镇子能抗过汹涌而来的元军么?不过,用这只军队来对抗范人强的报复,却还是可以的。

陈维维父亲是本州父母官,与李玉洁见过几面的,三言两语说明白了事体,却把阿尔塔气得哇哇大叫,嚷道:“那样龌龊的淫猥之人,怎配得起陈小姐。子清早该拧断他脖子,也让世间少一个祸害。”

嘻皮笑脸的公子哥儿这时又说道:“快走快走,躲藏了半天,现在绝逃不脱,只等禀过父亲大人,咱俩马上成亲。嘿嘿,生米煮成熟饭,那时便不怕你跑了。”说着,他脸上竟露出淫猥笑容,似乎正在幻想洞房里的消魂时刻。

文天祥天性豪爽,不拘小节的人,也不追问姓名,见我举碗相敬,消瘦脸上浮起笑意,酒碗碰过,便一饮而尽。连喝了三大碗,我方才记起介绍自己,恭敬说道:“在下姓徐,单名清,老师唤我子清便可。”文天祥黑不见底的眼睛里精光闪烁,露出一丝惊讶,指着我回头对麻士龙说道:“先前便猜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现今才得知竟是徐大善人。只是未曾想到,徐善人会如此年轻。”说罢了,掉转身子,伸手过来按住肩头,笑容满面,“还子清一句话,少年英雄,天下谁人不识君。”又赞道:“不错不错,年青人该当如此。”

不待回话,我绕过小姑娘,去抱那孩子,尹玉担心地叫道:“公子别去,小心是疟疾。”

斯时,在宋、金、元之间的战争中,火药使用愈益频繁。金朝末年抗击蒙古时,曾使用震天雷、飞火枪等火器。神宗一朝更出现类似近代炮弹的火炮,又明了突火枪,以巨竹为筒,射“子窠”,类似于后世枪炮,却尚未使用金属射管。这是辽、宋、金代火药兵器进步的极限,却已决定了后世火药兵器的展方向。总之,辽、宋、金代可算是人类使用火药的奠基时期。到元、明战争时,才明出钢铁铸造的管状火器──铳和炮。

棉布纺织业是北洋最重要的工业之一,根据我的图纸,又得黄思义等人完善,杨大带人制造出一套完整的捍、弹、纺、织以及搅车、椎弓等棉纺织工具。农妇们也学会了采回棉球,抽丝缡线等生产工艺。这批聪明的妇人还自创了棉纱中夹杂七彩丝绸的方法,用织机生产出彩线交织,组成各种图案的锦棉。色彩鲜艳,图案多变的棉布终于和绸缎同登大雅之堂,比之绸衣又得御寒之益,一经推出便销路大开,即便临安皇城中的皇亲国戚和大臣也争相购买,皆以身着此衣为富贵表征。

受这些鼓舞,我迫不及待开始了钢铁开采和铸造。因为床底下放着王刚几百本现成教材,利用它们,我希望站在巨人肩膀上,在十二世纪进行惊世骇俗的实验。

许家大婶从公会门口经过,这个粗壮的中年妇女抱着一团棉絮边走边对我高叫:“公子,织布房坏了两台纺机,黄思义这小兔崽子和李茂吵架了,怄气不去修。你去骂骂黄思义,叫他快点弄好,老大人了,别耍小孩子脾气。”

粮食,生活用具,生产资料,源源不断拉回来,一间间虽说简陋却照样能够遮风挡雨的茅草屋绕村林立,烟囱里冒出股股青黛色炊烟。转眼之间,北洋村规模大出一倍有余,每日都见村中人来人往,田地阡陌里人影踵踵,各种声响片刻不停,村外小径更是车辘粼粼,拉进来的种种资源一处处堆放如山,整个村子便散出强烈的盎然生机。

稍安排下这批人,杨焕爷爷便叫我和尹玉等人去他屋里开会,商量如何收留这似乎永无止境到来的逃难人口。

整个二百年间均是处在战争之中,财力的消耗便如无底洞般,再怎么也填不平的。至现在,南宋财政情况更是险恶万分。蒙古重兵压境,灾荒也是频仍,而皇室却照旧纸醉金迷,无异平时。为支撑整个官僚系统的运作,为维持奢华的生活,更要军费补贴军队,种种压力之下,朝庭只有向百姓“预借”来年的税收。这种饮鸩止渴的行为,益使百姓不堪重负,民怨尤其沸腾。

这伙难民见有人加入,根本不予理会,沉默着继续向走。我从一名疲惫的母亲怀里抱过啼哭的幼童,笑道:“你歇歇,我来抱吧。”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饼子交给孩子,怜惜地拍拍他的小脑袋,说道:“吃吧,吃完了叔叔还有沙糖给你。”

回到南宋怕有大半年时间,这是第一个人看出我内心里的困惑和悲苦。清风若有若无地吹拂,将他的话送入耳里,那个从未有过停歇的梦猛然浮起,还是熟悉的山巅,瀑布,胡虏,钢刀,鲜血,泪水化作的彩蝶,最后,那双秋水眸子停顿在脑海里。

再度道下福去,转身之际有意无意再瞟我一眼。而我在那眼神里,却现一丝郁郁的哀怨之情。

许源诸人见阿尔塔来了,立即让出一条道,而阿尔塔纵马飞驰入圈子中,可能强横惯了的,话不多说,拔出剑朝站在最前端的头领当胸刺去。

绕过小桥流水,不入大屋廊房,却来到一处青烟缭缭的丹炉房中。一个身高怕有两米,满脸须髯,红碧眼的巨汉站在一尊铜锅前,与一名身着米黄色道袍的术士聊着什么。此人必是阿尔塔无疑,正想着,阿尔塔听见脚步响动,知道是拜会他的人来了,也不回头,操一口熟练汉语说道:“稍等等,片刻就好。”

权林杨总在这个时候不遗余力地嘲笑,“没想到奸诈的徐子清还有钟情一面,嘿,我说,是不是那女子欠你银钱,使得你满天下找她还钱呀?”理都不进他,我没有死心,即使知道只在乡村寻找,希望会更加渺茫后,我仍固执地一日复一日追寻那个梦,仍旧企图兑现关于“永远”的承诺。

那妇女是谁,没听说过他有压寨夫人的。正诧异间,胡应炎已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女子头,提了起来,骂道:“你可是助纣为虐的压寨夫人?”胡应炎力大,拽着头竟使那女子双脚离地。受痛不过,年青女子边哭边叫:“民女是白家围子的,六天前被掳来这里,不是他们同伙。”

小子却也不慌,乌溜溜眼珠子乱转,甚至还将手里一只烤鸡腿送到嘴边啃两口。胖大汉大叫:“小贼吃的正是我家公鸡。”听他说得气急败坏,我却莫明其妙觉着好笑,不但自己倒霉,还累这小子跟我一起倒霉。

她顾不得外面喧哗震天,土匪正在烧杀掳掠,也不顾那男子不断的求她勿要惊动匪徒,只是骂人,叫那当家的人以后别来找她,这偷鸡摸狗的生活再也不过了。又骂那人满嘴仁义道德,行的却是苟且之事,当真一个伪君子。

在黑夜里,王勇的脸依旧可看出变得通红,他恼怒骂道:“小贼找死么?他娘的,如果不寒酸,老子们也不用做匪了。”

我又笑道:“在下本就走累了,想要歇歇,这树上有果实,有清风,确实安逸得很。只是王兄三人在树下没吃没喝,怕等不住我。唉,还是走吧,何苦逼我这样一个逃难的穷困之人。”

她叫我给她一个永远。梦中这位完美得象刚刚绽开花朵般的姑娘在哀求我:“永远!”

我低头看着那深入骨肌的枪头又被拔了出来,一蓬鲜血自胸膛偌大洞口喷向半空,瞬息之间布满天穹。红润得嫩柔无比的鲜血,在柔和的晨光里渲染出一幅图画,说不清的诡异,透出残忍的美丽。

缭绕纠缠缠绵游走

古来征战几人回!谁知道呢。我看着厅中这些鲜活蓬勃的人们,心里想到,此一去,却不知还有几人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