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笑对躬身道福的翠儿让过礼,跟着前面奔跑的两个孩子来到门前,张目望向昏暗的堂屋,刘寡妇的玲珑身子便跳跃出来。我站在门口朝里说:“刘妹子带着孩子,晚些时候我再来接她。”知道寡妇门前事非多,便是南宋时代古板的礼教就让我不敢轻易踏进这所房子。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坏了刘寡妇名声。

李茂被我斥了一通,听周绮如此说,再也忍不住怒意,自恃曾是富足人家,张嘴骂道:“周绮不过一介泥腿子,有何见识能比过我?以前没钱,自然不知道有钱的好处,你晓得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朝田地呸出口唾沫。

陈昭不理她,指着一处处热火朝天的场面畅然叹道:“天下还有比这里更蓬勃的么,还有比这里更神奇的么?叹为观止啊。”

“便只是说错几句话?呵呵,你当这里是扮小孩子玩过家家?你是老军爷,从战场一刀一枪杀回来的,这规矩你会不懂?”我勃然作色,叫来身边令兵,指着面前站得好好的王福怒道:“摁跪他。”回头问胡应炎,“按大宋军规,王福不受号令,侮辱主将,恃强傲上,又喧哗兵营,该当何罪?”

“嗯,不错,人小志大。小吟跟哥哥进去看看。”我牵过他,在心里赞道:十二岁的孩子有此想法,实属不易。摞下早跑远了杨果、萧歌两人,便朝山脚走去。

汉民族的灭顶之灾即将到来,小小北洋立即会象小舟一样被蒙古人的巨浪淹没。一时只觉心急如焚,与李玉洁和阿尔塔相约以北洋诸种物产出口,以还借贷这两人的银钱。受台州父母官陈梦龙之邀,接受过他对我的谢意,勿勿辞过众人,掉头便回北洋,着手进行军事建设。

李玉洁轻轻一笑,悦声说道:“子清重伤之下还有心开玩笑。便休息吧,少说些话。”劝下我,掉头又详细问陈维维究竟。

女孩子看都不看他,却瞪我一眼,似乎责怪没藏住她。现在才得机会看清姑娘样儿,立即惊叹,好一个精彩姑娘,十五六岁年纪,穿一身嫩黄色衣棠,眼横秋水,眉插春山,描不出千般窈窕,便在秀眉颦蹇间顾盼生姿。

文宋瑞,文天祥不是字宋瑞的么?再联想刚才说话内容,更确定是他无疑。当下惊喜万分,万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样收获。一时高兴过头,竟忘了回他的话,我大笑道:“老师英雄了得,天下谁人不识君。在下万幸,竟于此处见着老师,真好福气……小二,小二,快来,快来,快上酒水,定要与老师会饮三百杯。”

孩子摇摇头,哭道:“小女无事,只是哥哥快要死了……爷台买了奴婢,花些钱救救哥哥可好?只要两百文。”红肿大眼里充斥哀求,泪水仍是一颗颗往下落,怯生生补了一句:“百五十文也行,再耽搁不得。”我顺着她目光看去,地上躺着的那小男孩,果真脸色赤红,便如着了火一般,整个额头却又布满黄豆大小的冷汗。

凭借在周氏兄弟指挥下蓬勃展的钢铁生产之助,黄思义以那些现代的工业书藉为师,一边参考我凭记忆画下的草案,再结合南宋已很达的火器制造工艺,改良了许多武器。

丝绸业、陶瓷业仍然是广泛分布于城乡的重要手工业,北洋也不例外。只需追加投资,贷予村户银钱,自能制造多种精美的成品。销售也不需烦心,每天在村中穿行的货郎们早早就下了定单。

结合宋代厚实的自然科学基础,人民对技术革新的极大热忱……于此,我开始坚信梦想会得到实现。而这个梦想,也会使北洋民众生活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会为此大受其益。是的,我不希望自己再见老黄一家流泪的双眼。

这一切仅仅在一年时间里建立起来。是的,我必须承认,凭空树立起丰满而善良的形象,是借了前人的光。可得意之情抑制不住地溢满胸膛,嘴角的微笑泛滥上眉梢,眼前所见、耳中所闻,无一不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面前穿街绕巷的行人,几乎尽受我的惠泽。在这一刻,梦中姑娘忘在了脑后,我只尽情陶醉在无边无际的满足和喜悦当中。

尹玉等人变卖了近两千人的值钱物什,换回万贯银钱。有了款项,各项工作开始有条不紊开展。这两千人使着自己的钱,为自己挣出一条活路,当然加倍的齐心。无日无夜合力建设之下,一个小小镇子很快地现出雏形。

刚到三月,还是乍暖还寒时侯,饿着肚子的这群难民,呆在空旷原野地里,尽被冷风吹得脸青唇紫,更可怜随着父母逃难的孩子,在饥寒交迫中难受得哇哇大哭。北洋百姓本就民风纯朴,便在这等凄惨模样里深深叹息,转过头来,帮着他们求情,要村里几个主事商议商议,千万找个法子留下了他们。

我苦笑笑,也学他一般的不理睬官差,伏身举起锄头开始耕作。朝庭的窘迫我却是知道的,大宋一朝立国三百二十余年,便有两百年间战争不断。先是耶律氏自唐末占据北方,称国号“辽”,不住南下与北宋争夺中原,后与五代、北宋次第而终;再有大金破辽灭北宋,夺得中原一百多年,反复与南宋在长江激战;后来元朝伙同南宋灭金,又假南宋背约攻击蒙古之口,几乎半个世纪时间与江南之小朝庭不断争战。

袁小文偷偷朝一脸尴尬的李四挤眉弄眼,却遭兄长小武狠狠瞪去,立即正容,装模作样跟在袁筝子后头。

婉转流淌的山溪带出一阵清风,柔软地绕过老和尚身子,顺势扬起颌下几缕苍白胡须。他微微笑着,注目面前清彻见底的潺潺水流,沉稳平和的声音娓娓响起:“沿途听闻施主行善之举,贫僧却从里头听出施主满怀悲痛孤苦,便是种种行为尽陷迷茫,似乎随意而作,却又象无心之举。甚为不解,因之缀足而踪,希望为行善之人聊表寸力……”

看着雯雯姑娘在面前更低下头去,不禁为她觉得可惜,却又不能说什么。正想着,雯雯抬起头来,脸上一片笑容,似乎毫不为父亲之言所动,只说道:“阿尔塔叔叔,徐公子,父亲大人,请慢用餐,小女便下去了。”

不消一时,上百人已将那帮汉子围到了一处。而道士们见着这阵仗,便在一边旁观,却绝不施加援手。灰衣汉子站在人群当中只是冷笑,面对手执刀枪、神色狰狞的壮丁竟毫不为意。

正佩服着,穿过十余棵参天大树,来到大宅朱门处。站了两个绿衣小童,迎着我们问道:“先生可有事?”报过字号,请他们通禀员外郎。不去一时,小童复回,作了有请的姿势,领了三人便朝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