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既知日后必有一死,当初为何又会答应下来?”

章渝愣了一下,继而连连点头:“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家学渊源,果然名不虚传!”

赵橹不过说了句气话,就被赵瑾利用了。而赵瑾跟赵文过不去,却是因为赵瑜自身的原因。但赵瑜从来不认为他争夺寨中大权有什么错:‘该我的,就是我的,凭什么要为他人做嫁衣?!’不管怎么说,在赵瑜十五岁的身体里,有着的是一个几十岁的灵魂,就算面对这具躯壳的血脉至亲,他也不可能投入多少感情。

章知县入伙的传闻是五月中在海上传扬开的,当时赵瑜还在浪港老寨陪着蔡婧,等赵橹怒极攻心,一顿板子把赵文打得半死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就已经是五月底了。

赵瑜头一抬,便看到赵橹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而对面的赵瑾幸灾乐祸地笑着:“二弟,想什么那么入神?连爹爹的问话都不理会?”

一直以来,为了不给赵橹、赵瑾增添助力,赵瑜只暗自教自己的亲随读写识算,从没计划过要在寨中普及教育,希望以此来逐步掌控寨中大权。没想到因为他的这点私心,却累死了蔡禾,也害苦了他自己。眼光不能及长远,气量心胸皆是不足,有这几样致命伤,头脑再好也是没用。现在能帮他的人又少了一个,光凭几年来一直闲居在外的至善,如何还能再跟赵瑾打擂台。

所以,衢山岛上奴工们的待遇就不算太差,至少要比赵瑜记忆中的那些黑奴好得多。都是有功奖之,有过惩之,通过计算工分【注1】,明其赏罚。也就是在岛西北的花岗石矿做工的那些原贼寇,偶尔有几个会因为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被熬成肉汤,分给奴工们进补,其他几处的奴工,若是有错,最多一顿鞭子,极少伤其性命。

但马林溪没有赵瑜的自信,他叹气:“别的就算了,连大澳都没有,怎么造战船?”

这陈氏,本是秀州陈姓大族一门旁支的庶出女儿,二十年前下嫁于赵橹。有了这层关系,陈家出海的商船总能得到浪港寨的护卫,而浪港寨打劫来的红货,也能通过陈家来出手。在两浙、福建,如陈家这般的近海豪族,或多或少都跟海上各个势力有些瓜葛,常常用养女或家族旁支来和亲,拉拢那些海寇头领,互取其利。赵陈联姻,正是其中典型的一例。

听到号角声,船舱中工匠们都涌了出来,看着越来越近的陆地,欢呼雀跃,恨不得立刻就跳上地面,跟摇晃的甲板说声永不再见。

赵瑾看得眼楞,赵瑜也有些发呆。他们齐凑上前,向蔡禾、至善问道:“二叔、三叔,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赵瑜叫回正要退下的赵武,“那马林溪有没有抱怨?”

“可是唤作马林溪?”

现在浪港海盗所用的船只多半是渔船改造而来,也有一部分是劫掠来的商船。这些船只大小不一,船速快慢不等,装载的兵力也有多有少,作战时自然难以配合。赵瑜一直以来都有把战船型号加以统一的打算,尤其是通过开辟盐田大发横财之后更是如此。不过阻碍他计划实现的,一是木料、二是人才。

“是……瑜哥儿百人夺城,战功莫大于此。”蔡禾是赵瑜的准岳父,自然不吝溢美之词,“按战前公布的赏格,此次出战,城中所得三成由奇袭队平分,剩下的七成,奇袭队中的大小头领还可再分一份。除此之外,每人另有五十贯加赏,轻伤者还可多十贯,重伤加三十,战死者翻倍。城中所获现下还未点算明晓,暂且不论。单说加赏一事,此役战殁者三十五,一人百贯,总计三千五。但重伤者中还有几人怕也挺不住,估计要备下四千到四千五的样子。

至善直起腰,看着赵橹的脸,有些动情:“大哥见老了!”

赵瑜抬手打断,“这条不算。虽然把希望寄托在县中武库上,最后闹出乱子,是我的责任。但没带弓弩上岛却是无可奈何的。难道你忘了,为什么这一仗我们只能用斧头?五哥的朴刀,我的铁棍为什么都没能带上岛?”

“等等!”赵瑜突然出声打断,问道:“伤兵呢?官军逃得那么急,应该没来得及把伤兵一起带走吧?”

赵瑜苦笑,这种没有鼓、没有钲【注1】,只能撵在蟊贼身后跑的地方杂牌,竟然把他逼入如此绝境,不知道是对方实力太强,还是自己太无能。

“看到没有,有这些防备,想偷袭的蠢货们只会在山口栅栏上碰得头破血流,他们攻不进来!五哥!”赵瑜大喝着。

‘恐怕有两百人……他们终于来了!’他一把扯下腰间的号角,用力吹响了起来。

赵文大点其头,道:“都有!都有!足足二十八捆上等白羽箭。俺使人点过,数都是足的。”

赵文头猛一抬,双眉倒竖,眼里都是血丝,牙齿磨得嘎嘎响,“俺去把那狗官提上来!”

赵瑜知此人疲累,指着一张椅子,温言道:“辛苦了,且坐下来说话。”

几人扯着闲话,却都是在等观音庙中至善、赵文的动静。联络庙中的人已经派了出去,等他们收到消息,出来把住县衙后门,赵瑜这边也就可以行动了。

七八步冲过石桥,赵瑜的脚步越跨越疾,手中的板斧和着步子逐渐架上右肩。呼吸愈加急促,鼻翼已张到最大,大量冰寒的空气一下被吸入肺里,下一刻,变得湿热又被喷了出来。

跪拜祈祷后,众人就在殿中找了地方坐下来,分派接下来的任务。离三更还有段时间,也可以顺便歇歇脚,蓄养一下体力。由于顺利进城的缘故,气氛轻松了许多。

“学得还是一点不像。”赵瑜笑道,他那个头号亲随看来在口技上没半点天赋。他提斧出门,赵武等亲随也随即跟了上来。

朋党,持中道,庶可以救弊。”意虽忤惇,然亦惊异,颇有兼收之语。至都,用

据《唐会要》载,福建包括福州、泉州等地造的海舶,一艘可容置数千石约50—60吨。

5广州或泉州经蓝里至麻离拔。麻离拔地处阿拉伯半岛南部的卡马尔湾头今属也门,盛产、龙涎、犀角、象牙、没药等,水陆交通发达。大食及非洲诸国都到此贸易。中国远洋船只“自中冬以后由广州发船,乘北风行,约四十日到地名蓝里”,“博买苏木、白锡、常白藤,住至次冬再乘东北风,六十日顺风,方到中国”《岭外代答》。

赋役来自人户,主要是按户等高下为标准征调的,其前提当然是官府对户数的掌握,勿需多言。在此主要介绍州县的差役数量。直接为地方官府服务的州县吏人、弓手等,朝廷并不允许地方随意抽调、招募,而是有定额限制,定额的标准仍是户数。如州郡吏人,开宝六年确定为30000户以上州80人;散从官,咸平年间确定为30000户以上州100人。诸县吏人数额规定的更详细。如诸县曹司吏人,20000户以上县30人,10000户以上县25人,7000户以上县20人,5000户以上县17人,3000户以上县15人,1000户以上县12人,不满1000户县10人。

从民国二十一年1932开始拆除南门月城,道路成直。翌年,又拆东西北月城。三十一年1943,侵华日军掘东、西城墙以通军车,毁部分城垣。三十八年1949五月,国民党军挖城墙砖石筑工事,除南城墙外,东、西、北城墙均成残壁。1955年冬,学校组织学生跟机关干部一起参加义务劳动,拆除西门一带的城墙。1956年,南城墙被拆改筑为解放路,至1959年完竣。到上个世纪50年代末,定海城墙陆续拆除完毕,拆除后的城墙墙址成了环城东路、解放路、环城西路和环城北路的一段。

但直接动手是最蠢的举动,如果赵橹、赵瑾接连意外身亡,任谁都会怀疑上他。所以,赵瑜定下计划,唆使寨中出兵。如果一切顺利,不但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明州船场,以及昌国的财力、人力,还能乘机把父兄赶上岸。只要自己能控制住衢山岛,他们两个是死是活,其实无所谓,就算嫌他们碍事,也只需一句流言。

刚开始,一切正如他所预判,攻占昌国轻而易举,对上州军也是摧枯拉朽,明州船场也如愿到手。但等蔡禾一死,一切都乱了套,章渝的出现更是对他的致命打击。

现在想来,如果他少点私心,为寨中多培养出些人才,蔡禾其实也不会累死。如果他不是把父兄当作悬丝傀儡来耍,而是把他们的心中的想法也计算进去,结果也不会如此糟糕。但他却两样皆误,落到如此境地,也怨不得他人。

不过正如他对章渝所言,他还年轻,五六年后也不过二十。改正自新,现在还来得及。把前事都忘却,回到衢山岛后,可以从头再来。

整个八月,赵瑜都在衢山岛上忙碌着,幸好伤愈的赵文帮了他不少,不过还是得拄着拐——他的左腿瘸了。这一月,有两场台风,从岛上呼啸而过,狂风暴雨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房屋、人畜皆有损伤,即将收获的田地也损失不少,但新造战船却因及时绑上绳索得以安然无恙。不过台风带来的并不都是坏消息,北上明州的福建诸州水军在海上全军覆没,新任浙东安抚招讨使张商英吐血晕倒,不能理事,刚刚从成都起复,现在又因病去职,可谓运气不佳。此报传来,岛上众人弹冠相庆。

九月中,昌国传来消息,九月初九,重阳之日,赵橹祭告天地,自号东海王,并上表宋廷,自称愿为藩属。同时大肆封赏,浪港寨中人人得官,其中赵瑾为世子,章渝为相。至于赵瑜,则被封做蓬莱侯。

‘耍猴儿呢!’赵瑜想。

ps:本章之后,家中内斗可以告一段落。正如文中所述,性格决定命运,一个普通的现代人回到过去,个性如果还保持原样,照样没机会成为帝王将相。我之所以这几章一直压制主角,就是想给他一个自我反思和改正错误的机会。只有认清自我,才能走上成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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