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了我一眼,用力把脖子上的领带往下扯开,然后说:“舒服?你都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这个客户要是没有搞定,我们招商部半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你知道他一家公司能顶我们接多少个小单么?”

她小声地对我说:“他很记仇的。”

我听完,瞬间就怒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经理而已,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吩咐事为什么要坐到旁边去,不是明显地揩油么?他当他自己是什么呢,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里屋传来一个甜腻的声音说:“让她先洗吧,我玩会儿游戏。”

他很鄙视地看着我说:“我生平最讨厌女人说随便,以后这两个字禁止在我面前严令禁止。”

她看着我,笑得有些复杂,她说:“看来你还是很单纯,刚出校门?”

女人,站起来,走出去,想要活得精彩,就是如此简单。

这是我开的最言简意赅的一个会议,和很多领导每次开会废话一大堆找不到重点不同,他开会十分钟不到,但是每一句话都十分精准切中要害,不仅如此,他要求每一个人都要用一句话表达出自己今天工作的主要主题,然后他总结出今天的工作重点。这种方式我喜欢。

大概下午四点的时候,炎彬终于到了我的门口。我闻讯下了楼,一下去就看着他穿着一身商务的正装倚在一辆白色的尼桑轿车上,他戴着墨镜,痞痞地对着我笑,他说:“火车妹,跑得挺快么?见到我是不是很高兴啊?”

我赶紧后退了几步,然后说:“对不起,你总是一副乐天的样子,所以我没有刻意关心过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真的,很感激。”

这一年,他和我一样不开心。不同的是,我的不开心始终呈现在脸上,他的不开心却一直深埋在心里。

如果说,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我一直都有着绵绵的情意,那么他那天晚上因为韩阡陌哭成泪人,却又是为何呢?……我突然有些不懂了。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回了条短信,我说:“我在家呢。你来吧。”

我拿着名片走出了总监的办公室,倪晓娜赶紧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怎么回事?打死我也不相信你和猴哥,完全没可能啊,是不是被人陷害了,是林希那个丫头搞的鬼吧……”

我忍不住“噗”地笑了,我说:“你是做招商的还是做人事的?哈哈……”

我说:“那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说:“舒画姐,别太难过。我年纪太小不懂得怎么劝人,但是我就希望你能够坚强些。”

说完,她把我帮她编好的辫子一股脑扯了下来,然后自己随意扎了下,拎着包就出门了,我站在原地,愣愣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的语气让我心惊了一下,手一抖差点儿把她头发扯痛,她又说:“我不会乱说什么的,女人嘛,都理解的。我也有情人,结了婚的女人有几个是幸福的,都是表面风光。外面找个,再怎么也是知道疼自己的。舒画啊,我能理解……”

我瞪了他一眼,有些朦胧地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朝卫生间走去,结果光着脚踩到水,差点儿就摔了一跤,他连忙扶着我,然后说:“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他像个孩子一样撒起娇来,额前的头发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泪水给沾湿了,粘粘地贴在额头上,宾馆的白色灯光衬得他脸特别的白,大概是刚哭过,红红的大眼睛看上去别有一番让人恋爱的感觉,嘴巴微微地嘟着,仿佛跟妈妈撒娇似的那么自然,我内心的母性居然被瞬间激发了,我下意识地说:“那好吧,我睡那边,你也不许吵我,我先睡,你洗完澡就赶紧睡。”

他又自嘲似地笑笑,他说:“那一个月,我就和她有过一次,那一次还是做了安全措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呢?她和我在一起五年我也没让她怀过,我就不信那么保险的一次会有孩子。”

我看着他痛苦地撑着脑袋,有些心疼。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他一把抓了起来,扔得老远。我说:“小弟,别闹情绪,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漫长的夜,这漫漫的人生,这些泪水与苦痛,将来回首后,又会做何感想呢?

我打趣道:“你觉得呢?猴哥好,还是斌哥好啊?”

猴哥深沉地说:“你确定?这地方经常出现强奸案件的……”

烧烤陆陆续续地上来了,猴哥又给我倒了一杯酒,然后对我说:“姐,相识就是一种缘分。咱不多说,这一杯,做弟弟的敬你,恭喜你自由了!”

我说:“要么你早点去陪阡陌吧,别整天不着调。”

我发了个很晕的表情,然后说:“哥你能正经点吗?”

他说:“好,那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瞬间汗了,我说:“不说什么事,我就抗旨不尊。”

他发了个发怒的表情,然后说:“快点死过来,速度。”

我无语了,不知道他到底找我干嘛,我缓缓站起来,打算朝他办公室走去,陈优在后面问我:“舒画,你干嘛去?去茶水间的话顺带帮我倒一杯。”

我摇了摇头,我说:“不是,经理叫我去办公室找他。”

她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又和王凌对视了一眼。那一瞬间,我感觉王凌看我的目光如剑一般,带着丝丝凉意。

她说:“噢,那去吧,别呆太久啊。”

我点点头,觉得她这句话话里有话,复又说:“这得看经理的吩咐长不长了,我又没有主动权。”

说完,我也没有再管她们说什么,径直去了炎彬的办公室。我敲了敲门,他见我进去,居然问我:“你来干嘛?”

我瞬间纳闷了,我说:“不是你在q上叫我来的吗?”

他摆了摆手,然后说:“我叫你来你就来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q上的话也算数了?”

我顿时无语了,我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很欠揍。

他见我愣在原地,他说:“愣着干嘛,回去。以后切记了,我如果下命令,一定会亲自打电话通知或者喊话通知,别听风就是雨,真是服了,女人笨起来真是笨到家。”

我当时真有种冲过去用力扯他嘴的冲动!我说:“你可从没说过,你q上的命令就不用听啊。”

他抱着拳,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说:“这是常识,不信你去问问张惠她们知不知道。你也进来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常识还要教半天呢。以后记住了,我会随时随地考验你们,再二百五地中我的圈套,可就没有今天这么好的待遇了。以后凡事多问,多和同事沟通,别一意孤行。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整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回去吧。”

我转身愤愤地从他的办公室里离开,我当时的心情真的是无奈又气愤,我明明知道他在耍我,可是他这么堂而皇之地拿什么团队观念和个人能力来压我,又让我无法可说了。

见我很快就回来了,陈优微微一笑,然后说:“是不是发现自己被耍了?”

我说:“你们是不是事先都知道?”

她边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边说:“我们都这么过来的,千万别以为他对你有意思,不然,吃亏的可是你。”

我心里又是一惊,原来炎彬对我玩的这套,都一一对她们玩过么?……看来,也许我又高估了自己了。

一直寡言少语的王凌突然来了一句:“记住,一认真,你就输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刚才如果多问我们一句,就不用进去挨批了。”

我笑了笑,我说:“行,那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我一定问问大家伙儿的意思。”

张惠本来正在和男同事兴致勃勃地聊天,这时候也插了一句话:“别以为这个部门那么好呆,不多长个心眼,什么时候被他玩死都不知道。”

她们都一副智者的语重心长的模样,仿佛我已经成了炎彬的玩物一般苦口婆心……但是从她们略带酸涩的语气里,我分明能感觉到丝丝的醋味……

一切,究竟是我多想了还是她们敏感了,是我太单纯还是炎彬太复杂,是她们对一切明察秋毫还是她们只是一时的妒忌?……我夹在中间,竟然有些傻傻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