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释然。刚要再说什么,人事经理已经过来,招呼我们去填表。这一批员工一共十五人,只我们两个是女孩,看来这家公司用人制度有性别歧视呢。

盒子里确实是有两只蛇头。但是,已经不再是蛇了。因为,只有蛇头,而没有蛇身!两只黑色的蛇头分离着伏在盒子里,像卧着两只黑色的蛤蟆!

我看了看方舟,他面色无异,继续拉着我走。我的心乱乱地跳着,然后,我又看到了那个人影。

我正在全神贯注欣赏着这幅绝美的风景,却忽然感到了一丝异样。我的心失常地跳动了几下,眼前恍惚了片刻,才察觉到那异样的来源。

并不是盒子是活的,而是盒子里面有活物。是那条蛇在里面蠕动吗?那蠕动使盒子轻轻地颤动着,同时我听到了盒子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那盒身的颤抖使得我的手指触电一样痉挛,那痉挛一直通向心脏,使心脏不堪负荷!

可居然,提示关机。我失落了一下,继续看电视。电视里播的是海岩的剧本,导演是我喜欢的赵宝刚。演员却多是生脸。可我喜欢女主角的表情。大多数时候,那张脸写满了忧郁,我觉得那忧郁配上她做模特的高挑身材,还有那张不算特别漂亮但十分动人的脸,竟非常的完美。她的黑垂落下来,每一根丝里都藏着心事。

木森对我说:“颜容,你无法想象我当时的感觉。那一刻,世界只剩下两个人了。只有我和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吓了一跳,急忙收起被惊扰得混乱的情绪。我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来。我说,先生,你买碟吗?

短短一周的培训很快结束。然后上岗,试用期三个月。

我在财务部,而林兰在市场部。不一个楼层,但我们午饭是在一起吃的。

林兰的到来,在公司里引起了强烈的震动。她走到哪里,哪里便因为她而亮丽。她的办公桌上,红色的玫瑰总是长开不败。而我与她相比,是十足的灰姑娘。同事萧峻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我说:小颜,其实你很美的,但你的美是那种冰冷的美,只能远望而无法接近的美。

对他的话我只是一笑而过。这话我听得太多了,从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人开始说我清高。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我冷默的外表之下,一颗心也会怎样的鲜活。而这种热情,只是给一个人的。那便是方舟。我只想活得真实一些,我讨厌同事之间那种虚伪的友好,这种虚伪的友好背后便是尔虞我诈。恭维的话我从不会说,背后翻闲话我更是不屑。虽然这会使我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但我无法改变我的性格。我害怕与不够熟悉的人相处,即使表面上已经足够熟悉了的。

而我与林兰竟成了知己。似乎我们之间沟通起来没有什么障碍,就像我与方舟一样。与林兰相处久了,我会现她是个内心不染纤尘的人,就像她的外表。其实我接近她的初衷只是想现她的秘密――我从开始就觉得她是个有秘密的人。但那只黑色的盒子,我从来没有提到过,久了之后,似乎自己都忘记了。

我也没有再去问木森盒子的事。事实上,酒吧那次见面之后,我们便很少见面了。我们已经各自投入到了一份自认为是爱情的意境之中。

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是从傍晚开始下的。夜深的时候,雪已经在大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临睡前,方舟又为我拉了一曲琴。《小夜曲》的气息委婉缠绵。我已经习惯了他每晚的琴声。在他琴声的余音里入眠,我可以整夜做甜蜜的梦。

窗外飞雪漫天,呵气成冰,而窗内则温暖如春,情满心怀。我睡在方舟温暖的怀抱里,像一只流浪多年的猫,找到了一只安乐的小窝,就再也不愿离开。

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被音乐声惊扰。那曲调低沉哀伤,令人柔肠寸断。我听着听着,不由轻轻抽泣起来。然后,我听到方舟急促的声音:容儿,你怎么了?

我睁开眼,脸上已满是泪水。方舟爱怜地试去我的泪,轻吻我红肿的双眼。他的温情让我的心慢慢放松起来。本来已经很久没做那个痛苦的梦了,为何在这个温馨的雪夜,这梦又来扰乱我的安宁?

我刚要对方舟说没事,却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真切的声音:“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惊得跳了起来,把方舟也吓了一跳。他抱住我瑟瑟抖的身体,用被子将我裹得严严的。他说:“容儿,别怕,有我呢。”

我惊悸地向他望去,看到他的面容,才不由心定一些。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听他心脏均匀的跳动声,心律也渐渐正常。

那女子冰冷的声音似乎还在我的耳边回荡。我问方舟:“你刚才可听到有人说话?”

方舟说:“没有人说话,除了我俩之外。容儿,你怎么了?怎么在梦里哭了呢?”

我甩甩头。幻觉,真的是幻觉吗?那要命的幻觉,为什么如此真切!

我抬起头,看方舟的眼睛。我看到了他复杂的眼神。忧郁,心疼,痛惜,无奈……它们像落叶一样落满那幽深的湖水。而湖水是清澈见底的,一直都是。所以与方舟相爱的这些日子里,我从来没有追问他的过去。如果他想说,他会告诉我的。如果不说,我是不愿意问的。我不喜欢过问别人的隐私,即使这个人是我最爱的人。最爱的人才最需要尊重。

这些天来除了每晚在酒吧里演奏小提琴,方舟还在教着几个学琴的孩子。所以,我们的家――请允许我暂且称作我们的家,经常会有孩子们的笑声。那是天使的笑声,可以扫去人心底的烦燥与不安。

可是我知道,方舟的心底有着深深的忧郁。这忧郁与我的忧郁不同。我的忧郁是与生俱来的,是莫名其妙毫无根源的,而他,一定是有缘由的。这是我的直觉。我说过,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我正想着,忽然现方舟的眼睛里竟有着一层薄薄的泪水。我的心一阵强烈的疼痛。我突然觉得我这么做太自私了!我应该与他分担痛苦才对。一个人的快乐若与他人分享,快乐就会成倍,而一个人的痛苦若与他人分享,痛苦则会减半。

于是我终于问了。我现在需要知道他的心事。我不能忽视他的心事而装装作不知一切的样子对他。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容儿,你还记得那天我送你回家之后,我曾说过要办一件事吗?之后我就很久没跟你联系,直到你那天在酒吧里遇见我。”

我点头。我当然记得。那苦涩而艰难的等候以及重逢的喜悦和心跳。

方舟接着说:“我那个时候,是在找一件东西。”

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什么东西?”

方舟的眉微微蹙起:“是一只盒子,一只黑色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