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一切都掌控在他人手心里的感觉,并不好。

哥哥说,他只是跟娘说我在管府日日操劳生意,才请娘和他暂时过来住一阵,也是陪陪我,解我思亲之意。

他竟然也明目张胆地冲我挑眉。

他哼笑着,也不回嘴。

“小王有眼有耳,什么样的判定是正确无误的,我心里清楚。”萧沉理确信的目光看着我。

他竟然还记得我,且也并不隐瞒早前曾见过我之事。

“私盐,”我重复着,他上回来管府,是为了造船坊之事,那么,有没有可能,为了造船坊,也就是为了私盐呢?

他沉默了半响,才道:“是我太笨还是他们太忠心?无论我做了什么他们都不走,气也不走,骂也不走,打么?我又打不过他们任何一个。”

“伍婶!伍婶,你也走吧!带着伍叔,马上走!”管沐云冲上去就揪着伍婶摇晃。

梁叔跟我说,伍叔伤得不轻,静非先生在救治,清叔和文叔都在里间陪着。

这人的心思,真是不能以常人看待。

“桑公子好。”千秀乖巧地见礼。

“呃?啊!”他好像才发现我在等他讲话似的,放下狼毫,转头,轻慢地笑着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过来看看。”

“而您,如今撑起了大半的织染坊,倘若您走了,要管记怎么办?要侄女我怎么办?”我的鼻子发酸,吸了吸鼻子,强自压下那股酸涩。

还好文叔在他身子才一动的时候就给截住了,“少爷!少爷息怒!”

我也走了过去。

伍婶还是笑呵呵的,“少爷安好,小妇人是伍元魁的娘子,才到管府来的。”

他们六位叔叔中,只伍元魁和吕客桥是有家室的,吕客桥的夫人在南边儿老家,伍元魁的夫人就在竞阳他们的旧宅里。

“沐云?”秋荷不甘心被冷落,缠上他的手臂,娇柔地唤道。】

若不是本人提醒,我早就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在了。

我的精力也可以分一些在其他的酒楼、银器馆上头,有些周转的银两,事情到底好办一些,稍稍多花些心思,使些人们没见过的招数在招揽客人上头,只要卖出去的东西好,客人自然会逐渐回头。何况,管记的口碑向来扎实,只要没有人刻意捣乱,好转也不是太难。

“可惜,老爷的心愿才要开始起步,他就……”

“少爷,是这样,”文岱见我没有搭理他,接过话来回他道:“如今管记确然是遇到了些难处,可是,文岱确信,只要少爷少夫人带着大家齐心合力,一定可以共度眼下的难关的!”

“怎么不说了?我就是要去找那个陈家的寡妇怎么了?”管沐云故意把寡妇那两个字讲重了许多,然后满脸坏笑地瞅着我。

说着,他一甩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您……用这个身份用了二十年?”我只想到这个问题。

我脑子里还是想着静非说的“来自异界的东方”这句话,他竟是知道我来自哪里么?舒眉展容,我本名温容,这几个字暗含了我过去现在的名字,他这也能算得出来?曾经以为所谓能掐会算知天意,不过是玄之又玄的事情,可是现今,且不说什么良配缘分那些不着边际的,就说我的来历,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这静非竟然知道,当中也是有些神机了。

此时管沐云坐在最里头靠左的椅上,亦是白衫麻衣,他的身体仰靠着椅背,手臂耷拉在膝盖上,神情呆滞,两眼无神。我回来桐园的时候,管沐云几个就都已经不在了,却是到了前厅这里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连管清叫我节哀的话也不理会,直到有人在我身边跪下了,也是悲泣着的,“少夫人,嬷嬷是为了救我们小绫才……”妇人说不下去了,低着头拭泪。

“爹……爹,您别说了……您休息……休息一下。”管沐云慌乱地抹着管老爷嘴角的鲜血,泣不成声。

有人在原地转,有人在往墙脚蹲。

又是这个静非!我打断了管清的话,“静非先生是什么人?”

我又一惊,“您早就知道了?”那个卢厚,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又顶着深受管老爷大恩的帽子,很少有人会直接联想到一个人可以如此忘恩负义。卢厚,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管老爷神色未变,只浅思了一瞬,就转头冲我道:“那就别等他了,咱们吃咱们的。”又跟齐泉道:“叫厨房把饭菜送少爷屋里去。”

果然出去走走能叫人开怀,我此刻觉得神清气爽,不想早早就回那个叫我压抑的园子,就叫千兰先回去,她今日说好给我准备晚膳,一想起千兰做的美味,好心情又挑高了不少。

如此熟悉的声音,不是桑郁又是谁!

看来没有人打算问问我的想法,我刚好可以一直沉默,看着这一屋子的老老少少,从老爷一进来,老妇就立于床头悲伤不语,老爷、中年男仆、包括开头出去又跟老爷一行进来的年轻丫头也都是皱眉立着,只有那个少爷跪着,他们的穿着打扮虽然各异,却都是古时的装扮,我的胸口闷闷的,头也持续地在疼。

管府老爷管岁寒千兰告诉我的并没有要我等多久,午后稍事休息,就听外头有丫头进来说是――管老爷来看我了。千兰帮我整了整衣衫和发髻,就陪我走出了里间。外间,管老爷坐着,神情中少了些许昨日的冷沉,严肃中威严立显,管清半垂首立于其后。

管老爷停顿半响后说出的不算高声但沉实的两个字,让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少夫人今日穿哪一件?”千兰问我。

“这――”

我有些困,脑子转得慢了,哪个话?

不知是哪里的贵客,我也没怎么在意,径自去看布料。悠闲地沿着右侧墙壁一路逛下去,都是上好的成衣,面料好,做工好,如果我想的不错的话,我一直以来的衣衫应该都是出自此间师傅的巧手。

“哪里,现学现卖而已。”我的确是才从那一摞书其中的一本里看到的,我没有想到,这里织锦上头的彩色经纬线已经采用了由浅入深或由深入浅的退晕这样高明的手法,由此精心呈现出来的古朴花卉,不会因为所选丝线颜色的偏沉而使锦体显得拙重,其花纹的精致,色彩的鲜明跳跃,在千年前的丝织品技术水平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并且,这幅织锦上用了少量的金丝线,蜿蜒描绘,恰好把将一幅华丽典雅的织锦缀饰得流光溢彩,矜贵非常。

“小姐,这……”老掌柜拿这个刁蛮女子也有些没辙了。

我瞅瞅千兰那笑得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忍着笑,严肃道:“嗯,她的确有点儿欺负人!”

“请问,这位姑娘可是贵楼之人?”我问。

“啊!”那书生叫了一声,狠拍了自个儿的脑袋一下,“我忘了,我还没有自报家门!”说着嘿嘿嘿笑了起来,冲我们拱手一揖道:“小生姓桑名郁,燕南人氏,近日才到陪都,现就读于祁山书院,。今日本是与几位朋友相约于这‘汇福楼’一聚,没又想到没有等到小生的朋友,却赶上了……”他说到这里就不好意思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