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桑郁!原来他自己也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若不是晓得这个时候如果笑出声来太不厚道,我早就忍不住了。

我抬头,见一个家丁,立在院子口处,二十七八的年纪,中等身材,憨实喜庆的长相,见我望向他,赶忙把头半垂着。

“有时三年,有时五年,说不准,上回来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两个人前后脚到的,就是跟老爷喝茶聊天下棋,待了几日就走了。”千兰一边回忆着一边答我。

我“噗哧”一声咧嘴笑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又不像千秀。”说着我诡笑着瞄了一眼旁边。

一刻不停忙碌地穿梭于各桌间的酒保此时上了前来,用随手提来的茶壶将原就摆在桌上的茶盅满上。酒肆里很吵,他不得不扯着嗓门儿道:“几位客官,想来点儿什么?”问过了,还用他眯缝着的小眼睛又瞟了瞟我们。

“呦,咱们兄弟来晚了!”门口处传来谑笑声。

“想要美人儿看上你么?小弟倒有个主意。”那昌公子神秘道。

一见是我,虽有些失望,还是立马对我笑着道:“少夫人,这么早就到书房来了?”

“后来呢?”我心里隐隐有一股悲凉的感觉。

我无奈于自己对他的些许同情怜悯之心,我不得不承认姚嬷嬷的叙说对我还是有些影响的。

我对他颔首一笑。

“小生本来还说要按与少夫人之约定,把童姑娘安顿好之后就着人给少夫人送个信儿去,没想到今日就见了。少夫人尽可放心,童姑娘如今住在城南梨花巷,我帮她在城南顶下了一间绣坊,保管她今后衣食无虞。”桑郁像一个做了好事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一般,邀功似地道。

“如此甚好,真是多亏桑公子安排周到了!”我展颜附和着夸他道。

“哪里,略尽绵力而已,少夫人才是解救童姑娘出苦海的首功。”桑郁客气道。

“桑公子过谦了,还请桑公子帮我带个话给童姑娘,就说展眉得空就去看她。”我闲眼一看天近晌午了,就急着回去,才要跟桑郁告辞,就听身旁原本行色匆匆的行人都渐渐慢了下来,而且渐成向街两旁聚拢之势,我们三个也被夹在了人群当中,不但不能前行,反而不得不右退一些。

我举目跟着人群远眺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过来一列队伍,正不疾不徐地行进着,行在最前头的是十数个劲装打扮之人,整齐划一的青衣,各个腰背挺直,精神抖擞,浑身的肌肉结实而内敛,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练家子,连他们座下一色儿黑色的高壮马匹,亦是头脸昂扬,气势非凡。

等到队伍行近一些,方能看得清楚他们后头跟着的那十来辆华丽的马车,尤其是前头的一辆,应该是只有皇室贵族才可以乘坐的车舆,由八匹马拉着,车体比普通的马车要大出三四倍去,车辕的木质紧密纹理清晰且泛着浑厚的光泽,车舆四周帷幔翩翩,车顶华盖覆拢,加之车驾旁围列了不少的华服侍人,的确不是一般的排场。

我正想是哪家的贵胄出游,就听得千秀道:“那是康王的车驾。”

桑郁兴致盎然道:“什么?这竟然是康王殿下的车驾!”

“康王?”我带着疑问看向千秀。

千秀解释道:“正是,每年康王殿下都要在竞阳老王爷的府邸呆上两个月,然后才回封地勃域去的。去年,奴婢得了假出府就刚好赶上了这样的场面,只可惜没有见到康王真容。看今日康王府这二十八近卫的架势,应该就是康王要回封地了。”

勃域,我大略记得有本地理志上写道,那里是地域辽阔的海域,人民淳朴,海上贸易发达,相对于大余其他边境之地可算是少有的富庶,勃域与邻国凌海将海疆一分为二,那凌海本是个小国,却是个天性好战的国家,因为国小力弱,不敢大举来犯,常常派兵滋扰大余边境海域,好在大余近百年来派驻勃域的将领都是睿智精明的战将,因此才得保勃域一方百姓平安。

“哦,此时回勃域,难道是……”桑郁似是想起了什么,沉思了一下,见我和千秀都带着疑惑盯着他,他这才详说给我们听:“小生适才听闻千秀姑娘这么一说,我才忆起勃域地处东北边陲要地,前两日听说勃域边境的凌海闹了内乱,这才猜想是不是康王要回去封地稳定大局。”

我点头,才觉得桑郁这番话听起来,还像那么回事,那边桑郁就一改正经之色,又回复嬉笑,等不及要炫耀他所知的了。

“康王殿下是如今三位圣眷正隆的王侯之一,和外姓封王不同,他是成祖爷的嫡亲孙儿,先皇的侄儿,当今圣上的堂弟,是一位如假包换的天潢贵胄!”看桑郁在谈及这位康王殿下时认真、荣耀又憧憬的神情,似乎对这位皇孙贵胄倍加推崇仰望。

桑郁还在自顾滔滔不绝:“他在这一代堂兄弟中排行第七,名为沉理,是圣上的众多的堂兄弟中唯一封了王的!因此人们都尊称他一声‘七王爷’。这位七王殿下,真真是了不得,他十二岁随军出征,十六岁封将,十八岁挂帅,退西阑、定南疆,计智无双,神勇无敌,立下了无数赫赫战功,人们提起皇家的这位小将,无不钦佩敬仰!等到二十一岁的时候,圣上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封号能够衬得起他了,只好封了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圣上还将东北边疆要地封给了他,要他这位神将给天朝镇守住一方边境!”桑郁的眼睛里渗出向往与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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