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同著谢老妈妈来的那个于二还在道旁等著呢。一见谢老妈妈坐在车里,车旁坐的是一位年轻屩素的姑娘,他就觉得诧异,赶近车来问道:“谢老嫂子,你这是上哪儿去呀?见著德五爷没有啊?”谢老妈妈说:“没见著德五爷,这位俞大姑娘是德五爷的亲戚,人家能够帮助咱们。咱们现在回去吧!”说著车也不停,就顺著大道往南城外走去。

孟恩昭因为心怀著无限的悲痛和义愤,此次迎头前来,不惜拚死以斗苗振山、张玉瑾,就为的是酬谢知己,而使自己的未婚妻俞秀莲与李慕白,他们有情人成为眷属。在路上又遇著了爬山蛇史胖屪印j放肿又道孟思昭要迎头去斗张、苗等人,他又向孟思昭说了许多激励的话,并且一路同行。

冒宝昆平日本与邱宅的教拳师傅秦振元熟识,知道邱广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有钱有势,所以不愿叫苗、张二人惹了他,因此才从中劝解。金枪张玉瑾在河南时,也听说北京城内有一位世袭的侯爵银枪将军邱广,此人少年英俊枪法无双,也早就想要与他比试比试。当下一看,这邱广果然相貌不俗,便请他的舅父苗振山和何二虎等人不要急躁,他就向邱广抱拳说:“阁下就是银枪邱小侯爷吗?何必这样生气,虽然你我并不相识,但你与黄四爷总是相好,有甚么不服气的事情,可以请到里面细谈!”

对我说的。如今你忽然当著铁小贝勒,又装起正人君子来了,未免太不够朋友了!

原来俞秀莲姑娘自中途丧父,被李慕白送往宣化府婆家。到了婆家孟氏门中,才知道未婚的丈夫孟恩昭,因在本地惹下祸事,逃走有一年之久,并无下落。秀莲姑娘想到自己父死母病,未婚的丈夫層痔幼卟恢生死,薄命如此,未免芳心伤感,背地里流著眼泪。当夜不避嫌疑,去见了李慕白,托付他到外面为自己寻访孟恩昭。次日李慕白走后,秀莲姑娘心中更有一番情不自禁的悲伤。

此时李慕白又由桌上把那封信拿起来,递给小俞,说:“兄弟你看,德啸峰托人给我带来一封信,说是神枪杨健堂也要到北京来,并且…”说到这里,李慕白不由得像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说道:“还有一件事,德啸峰简直胡闹!”

谢老妈妈泪眼不干地站了一会,李慕白望了望她,就问说:“那么以后你们打算怎么样呢?”谢老妈妈尚未答吉,纤娘就痛哭著说:“谁还能管以后,眼前我们娘儿俩就快死了!”

话,倒颇不寂寞。正在这时,忽听屋外有人叫道:“李爷在家了吗?”李慕白一听,声音很生疏,便不由得诧异。小俞赶紧开门一看,原来是个官人。

纤娘听这话,又是一个冷战,同时看见李慕白身后背著的那口宝剑。只见李慕白又走近一步,面带愤恨之色,说:“我李慕白是好汉子,不能受他们这样的欺侮,更不能眼看著你给那家里已有了两二个妾的老头子作外家!你跟我走,咱们明天就离开北京,无论到哪里,我也不能叫你受苦!”纤娘一听李慕白要叫她跟著他走,只吓得运退了两步,摇著头说:“我不能跟你走!”

李慕白这时气得脸上白,擎起酒壶,了半天怔,又把酒壶放在桌上,就摇头说:“我不信纤娘甘心嫁那徐侍郎!这里面一定另有缘故,一定是胖卢三和徐侍郎拿我那件案子吓唬她们,她才不得已跟了徐侍郎。现在她不定伤心成甚么样子了!”

李慕白一听,不禁诧异,赶紧立起身来,说道:“二爷有甚么事,自管吩咐吧!”铁小贝勒笑道:“不是别的,我久就要想看一看你的武艺,刚才一听你谈论剑法,真恨不得当时就见你施展身手才好。你现在何妨跟我到西院里,你舞一趟剑,也叫我开开眼!”李慕白赶紧谦逊道:“我刚才跟二ऽo;也说过,我当初不过是一半读书,一半学习武艺,并没有专习过功夫;二爷不必叫我在你面前献丑了!”铁小贝勒笑道:“你不用跟我客气了,金刀冯茂、瘦弥陀黄骥北都叫你给打败了。你要说你没有本事,谁能够相信!”

黄骥北摇头说:“他跟我们素无往来,与李慕白又无仇恨,岂能走这么远的路,为咱们办事?”

少时出了德胜门,德啸峰的心里却痛快了,便回向寿儿笑道:“你向来没跟我出过远门,这回我带你到口外闯练闯练去。俗语说,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可是人走江湖的人,讲究在外面一点委屈也不受。你知道我为甚么才由东陵回来,就赶忙的往热河去?告诉你,是因为黄骥北这两天正跟我作对,我犯不上在北京城里跟他呕气;现在咱们走出了城圈子,可就谁也不怕了。有能耐他黄四追上我来,打了他,咱们马上一走;他打了咱们,咱们爬起身来再干,谁怕谁?寿儿,在路上学著机灵一点,遇见事不要畏畏尾的。你没看见吗?我带著刀刃;十个八个的人要与咱们作对,还不至于怕他们!”

当夜德啸峰谨谨慎慎地过了一夜。

李慕白微微叹著,隔著铁窗,把碟子和酒壶,一件一件地接过去。这时看狱的人,也不大防范李慕白。忽然那个伙计悄声向李慕白说:“那个大一点的馒头,等没有人时你再吃!”李慕白听了,不禁一惊,草草把酒喝完,菜吃毕,剩下两个馒头,其中一个就是比较大一点的;然后将酒壶和碟子又一一送出铁窗,那伙计就走了。

说著不觉打了一个呵欠。本想跟徐侍郎在这里抽几口烟,虽然柜房里有烟家伙,可是又嫌在这里躺著不舒适,便向徐侍郎说:“得啦:你就别只管用眼睛盯人家了,反正人是你的了,谁也抢不去了。”

快给徐大老爷、卢三老爷谢恩吧!”当下纤娘抽抽搐搐地把眼泪擦净了,说:“徐大老爷这么抬爱我,我怎能还不愿意呢?我跟我妈明儿就搬出宝华班去。”胖卢三一听纤娘娇滴滴地说出这样话来,不由得哈哈大笑,拍著徐侍郎的肩头说:“老哥,我这个媒算是作成了,就等著喝你的喜酒来了!”

一路想著,车已走到菜市口。刚要进丞相胡同,忽见车前有人高声叫道:“李大爷,今天把金刀冯茂打得真叫痛快呀!”李慕白抬头一看,原来在车前的正是那史胖子。李慕白见史胖子满脸带笑,腆著胖肚子,仿佛是替自己高兴,心中未免纳闷,暗道:我与冯茂交手比武时,他又没在跟前,他怎么会晓得了呢?”一面笑著,拿看宝剑下了车,给了车钱,便问史胖子说:“史掌柜子,你听谁说我胜了金刀冯茂?”

李慕白见金刀冯茂的神色和缓些了,便说:“你先不要说这些废话。告诉你吧,我自创伤了你兄弟花枪冯隆之后,我就专等著你来。你再不来,我就往深州道上迎你去了。今天咱们既然见了面,我就要问问你,你昤想与卵拚命,还是辰与我比武?你要与我拚命,就请你们抽出刀,一齐过来!”

这样一想,便决定主意,一二日内就离京他去。晚间,又到史胖子那个酒铺,跟史胖子谈了一会,就说自己要离京他去。史胖子就说:“可是长在北京这地方,也没有甚么意思。凭李大爷这身武功,很应该闯荡江湖,打出一番事业来。不过德啸峰是你的好朋友,他现在走了,把家里托付你照应;据我想,你总应当等著德啸蜂回来,再走不迟!”

少时,李慕白吃饱了,叫史胖子写上账,披上长衫,出了酒馆。在浓星微月之下,徘徊在街头,心中本来又愁又气,再加上些酒意,越觉得无法排遣;又想回到庙里也是无聊,不如找纤娘去谈一会。心里一想到纤娘,情思燎起,更感到伤心。

此时窗外雷雨依然咆哮著。楼下传来了笙歌,不知是哪个妓女在那里唱著?声音柔细凄惨,仿佛是风雨中的啼鸿一般。纤娘不禁凄惨地落泪,用手绢擦了擦,心里想起一句话来,刚待向李慕白去说;忽听她母亲进屋来了,手里又拿著一张红纸条子。李慕白晓得一家又是哪位阔客,要叫她去;看著纤娘那可怜的样子和外面的狂雷暴雨,心中未免气愤。

这时,福子和寿儿的脸全都吓白了,李慕白就摘下宝剑,向德啸峰说:“大哥,你现在受了伤,怎能再跟他们惹气!不如我一个人去,把他们打走了吧!”德啸峰摇头微笑道:“不要紧,既然是那花枪冯隆在东口等著我,我索性去见他,想他是开镖店做买卖的人,无论怎么,也得讲点理!”当下披上长衫,就在屋外走去,李慕白在后面跟著他。

德啸峰与李慕白一同上了车进城,回到东四三条德宅。德啸峰先把李慕白请到里院,见自己的母亲和夫人;然后又请到客厅,切了西瓜吃了。少时仆人就扼杯盘摆上来,二人面对面饮酒吃菜。李慕白就详细诉说身世和家庭情形,自己如何因为要娶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并又说到自己与俞秀莲姑娘那段渊源。李慕白说到江南鹤和纪广杰老侠客时,是眉飞色舞,慷慨激昂;说到年幼失去双亲时,又不禁凄然落泪;后来说到怎样与俞秀莲姑娘比武,怎样在路上帮助他们与仇人争斗以及秀莲姑娘已经许配了人家,又是得意,又是失意。说完了,一手支颐,一手擎杯,伏在桌上,皱眉不语。

纤娘听了李慕白这些话,觉得李慕白真是一个诚实的人。不像旁的人来到妓院里,都把自己吹嘘得很阔。不过她又想:这姓李的,既是这样一个时运坎坷的人,自己这个地方,似乎应不叫他常来才是。遂就说:“我看李老爷年纪还轻,现在虽然很不得意,将来一定能够出人头地。我虽然是个妓女,但也看得出好坏人来,昨天我一见你,心里就很尊敬你!”说到这里,不禁低下头去。李慕白听了这话,心中真有无限的感慨,便说:“你太过奖我了,我也是听德老爷说你为人很是诚实侠爽,与别的人不同,所以我才来;要不然我向来是不到这种地方来的。”纤娘微叹道,“不过这里也总是少来为是。这话我只能对李老爷说,要是别人我也不能说。我虽然是当妓女的,但也有人心,很不忍叫一个很有志气的人,在这里消磨了!”说时用手绢擦著眼角。

李慕白、硬腿恩子,还有许多看戏的人,现在都不看戏了,却看铁掌德啸峰跟那几个人打架,蜂拥著出了戏楼。只见刚才在门前蹲著的那几个地痞,也都脱成光膀子,露著宽板带子,小褂搭在肩膀上,摇摇摆摆地一齐过来向德啸峰说:“德五爷,不用你生气;只要你吩咐一句话,我们就上手!”

ìo7;钅桨渍酒鹕砝矗用手整了整衣服;就跟著那跟班的,恭恭谨谨地到了北房里;就见这屋里倒还华贵些。李慕白的表叔祁主事坐在一张乌木椅上;李慕白上前深深打躬,并说自己的叔父、婶母和姑母全都问表叔、表婶好。这时那祁主事的夫人杨氏也由里间出来,说:““侄子,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呀?几时起家里动的身呀?”李慕白见问,不由脸上微红,说:“我倒是上月从家里来的;可是在半路上病了几天,所以今天早晨才进城的。”祁主事点头说:“我看你脸上的颜色就不好,你坐下吧!”

李慕白问说:“你们杨三爷的武艺也不错吧?”孙七诧异道:“你连杨三爷也不知道:我问你,你是哪儿的人呀?”李慕白笑著答道:“我是南直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