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小贝勒连说:“不敢当,不敢当!”又说:“你这官司本来是为人所陷,无论何人知道了,都应当救你出来,何况我们吃朝廷俸禄的人?我这个人虽然有著世袭的爵位,其实是个粗人,平日自己好练些拳脚,也没有甚么真正的功夫,不过因此就喜欢会武艺的人。邱广那不用说了,我们是通家至好。其余像黄骥北、德啸峰等人,我都因为他们的武艺好,才跟他们认识的。”

黄骥北一听冒宝昆说出这话,吓得他的脸色更黄了。本来他正私自庆幸,刚才在监狱里,看那情形,德啸峰还没把自己的一切手段告诉李慕白;现在一听,却知自己陷害李慕白的事,已弄得任何人都知道了。将来李慕白出狱之后,若听说此事,立刻就能够提著宝剑找自己去!这样想著,不由了半天怔。

李慕白听德啸峰提到神枪杨健堂,就想起在数月以前,自己走在居庸关山路上,遇见的那几辆镖车,遂说:“神枪杨健堂这个人,我知道他!”德啸峰说:“我想他也必晓得你的名气。你不如出狱之后,就到他那里去,你我兄弟就在那里见面。我还有事要你办呢!”李慕白点头说:“好吧,我一定去。”

德啸峰听了甚喜,当即离了铁贝勒府;又到提督衙门监狱里,去见李慕白。见了李慕白,就说铁小贝勒亲自听这里提督说,四五天内就可以放你出狱。李慕白点头说:“我已知道了,今天早晨铁小贝勒派人来看我,告诉我这话,为是叫我放心。”德啸峰听了,不由感叹道:“这位小乩髯二爷,对你真是不错!将来你真不可忘了他的好处!”又说:“兄弟,咱们真是缘浅!现在堂上又派我到热河去,明天就得起身!”李慕白听了,也露出惋惜之意,就说:“大哥既然因为官事要走,那就不可耽误。好在我这里出狱有期,大哥也不必再想念我了!”

李慕白一听,才蓦然想起,似乎是德啸峰曾向自己说过这小虮髯的大名。此人身居王位,与自己素昧平生,如今肯这样热心营救自己,这种侠义心肠,看实值得感激。于是便慨然叹道:“多蒙铁二爷这样关心我。你回去可对他说,我李慕白是南宫秀才,来京投亲谋事,向来心地光明磊落,安分守己;就为打了恶商胖卢三,才被他托了人情,把我押在狱中,要诬我为强盗。可是一点凭据也没有,就是他们打死我,我也不能够屈招。若铁二爷能替我昭雪此冤救我出狱,我对他的大恩,终身不忘。

落花有主徐侍郎藏娇冤狱得伸铁贝勒仗义次日,纤娘和她的母亲,就搬往珠市口公兴店里去住。这公兴店也是胖卢三开的买卖。今天一早,胖卢三就派人来吩咐了,这里给她母女腾出宽敞干净的两间房屋。吃午饭的时候,纤娘的舅母金妈妈就来了,一进屋就向谢老妈妈和纤娘道喜,说:“我听见信兄我就赶来,姑娘真是造化,转眼之间就是官太太了。我的亲外甥女儿,以后你可别忘了舅母呀!”说话时用手拍著纤娘那穿著缎袄的柔肩,纤娘也低头含羞微笑著。

胖卢三看了徐侍郎一眼,面上露出得意之色,仿佛是说:老哥,你看我卢三的手段怎么样?又见纤娘用手绢掩面在哭泣,真是楚楚可怜,心中不免又动了点妒念。想著:这么好的美人儿,我送给老头子去享受,未免太便宜他;转念又想,以后把纤娘接出来,也是住在自己这个外家里,日久天长,那还不跟自己的人一样吗?

屒澳晁曾回家住过几个月,看见俞秀莲姑娘的芳姿,那时虽然他心里过些胡思乱想,可是因为怕他盟兄弟孙正澧,未敢有甚么举动。如今一听李慕白和刘起云谈到俞老镖头死了,秀莲姑娘寄居在宣化,她的丈夫又不知下落,便倾耳听著,并问道:“俞老镖头是因为甚么死的呢?”刘起云看了看冒宝昆,就说:“对了,你跟俞老镖头是乡亲。”冒宝昆说:“我们不但是乡亲,俞老镖头素日还对我很好。他的徒弟五爪鹰孙正礼,又是我的盟兄弟。就连那俞秀莲姑娘,我也见过几次,她还叫我冒六哥呢!”

屔偈保来到法明寺的门。李慕白上前推门,觉得门关了,刚敲了两下门环,忽听身后有人用很粗暴的声音叫道:“喂,你是干甚么的?”李慕白赶紧回身,就见出南边来了三个人,都穿著黑色短衣;因为天黑,看不清面目。李慕白昂然站在石阶上,从容不迫地向那三个人问道:“你们几位是春源镖店里来的吗?是要找我李慕白吗?”

李慕白是个慷慨热情的人,见黄骥北如此恭敬自己,便也拱手,连说不敢当,前天的事确实是自己太鲁莽了。黄骥北说:“前天的事没有甚么,要说鲁莽,还得算我;平日没会过面,忽然来到庙里,要与老兄动手比武。这件事若叫旁人知道,人家得要把我笑话死了,可是咱们二位也是不打不成相识。老兄你若与我相处一久,你就知道了,我黄骥北实在是一个有嘴无心、最诚实的人。啸峰最知尩牢遥等他回来你问他就知道了。”李慕白说:“黄兄的大名,我没到北京时,就早已闻知。那次我跟著德啸峰逛二闸,也曾见过黄兄一面。”黄骥北说:“哦,原来那天在二闸跟德啸峰在一起的是李老兄呀?因为那天我还同著两个别的朋友,所以见了啸峰没得工夫谈话,要不然咱们在那时候就认识了。”

挨到黄昏时,满天余霞,作淡紫色,一块一块的,像是自己胸中的块垒,又像是那纤娘可怜可爱的芳颊。李慕白提著宝剑到屋里,穿上长衫,便出了店门,到史胖子那个酒铺里。屋里只有两张桌子,四条板凳,却坐了八九个人,正在那里喝酒谈天。李慕白一看人满了,他就要转身走去;史胖子光著膀子,拿著油裙,向李慕白喊著说:“李大爷,你来吧!这儿能腾出个座儿来!”李慕白笑著说:“若是没有座儿,我回头再来。”史胖子连连笑著说:“有,有,有!”他就请李慕白到了柜台里面一个小凳儿上坐下,说道:“李大爷在这儿坐著好不好?”李慕白坐下笑道:“我在这儿一坐,就成了你们的掌柜子了。”史胖子笑著说:“好,李大爷若作了我们的掌柜子,那我这酒铺非得改九间大门面不可。”

纤娘听到这里,不禁嫣然微笑,带著一种浓情蜜意,向李慕白问道:“你今天既是抓著工夫来的,一定又很赶忙著走呀?”李慕白摇头说:“不,我现在没事了。家也搬了,朋友要我辨的事也都完了,以后就可以天天来了。”说到这里,心里觉得说错了。哪能够天天地来呀?纤娘听了他这话,却很是喜欢,就笑著说:“你说天天来,我可不信。不过今天下著雨,也没有甚么客来,你就先别走了!”李慕白点头说:“我不走,半夜里我再回去都行。”纤娘笑道:“不怕李太太盘问你呀?”李慕白听了这话,不由脸上一红,笑著说道:“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到现在二十余岁,还未成家,这次到北京也只是我一个人。以前住在店里,前两天才搬到丞相胡同庙里住去。”

正自说著,德啸峰家赶车的福子和跟班的寿儿,还有两个仆人,一同来了,给德啸峰拿来衣裳和刀创药。德啸峰就问说:“你们来这些人干甚么?家里去了谁管呀!”寿儿说:“老太太跟太太听老爷受了伤,不放心,叫我们请老爷赶紧回去,并叫我们多来几个人。”德啸峰冷笑说:“多来几个人尡阍趺囱?凭你们还能给我保镖!”一面说著话,一面叫寿儿给他伤处上药,这时赶车的#o92;子和那两个仆人退出去了。

再说他又不是甚么强盗恶霸!”

这里谢老妈妈向李慕白笑著说:“我们姑娘真跟李老爷有缘。别的人来,她向来没这么高兴。”

德啸峰一看,这打架的共有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德啸峰认得,是在缎库当差的恩保,素日专好摔私跤,有个外号叫硬腿恩子。那五个人都穿著白布裤褂,个个都是身体健壮,挺胸脯壮胳膊,气势淘淘,仿佛立刻就要把硬腿恩子揪倒了,打他一顿才出气。

就牵马到了德胜桥,又向人打听,才找到那蒋养房。

因为在北京得罪了瘦弥陀黄四爷,二人比武三次,不分胜败。后来黄四爷请出来世袭安定侯银枪将军邱广,两个人才把魏凤翔打败。魏凤翔一怒,他才来到居庸关山。因为他是镖行出身,所以决不打劫镖车;他占山为王的意思,就是因为黄四爷在口外有买卖;黄四爷手下的人若想出入居庸关,那他是非劫不可!”

俞老镖头的那匹马本来很好,那是老镖头在离家的前几日,用了二百两银子买的。现在在这小市镇上,还卖了一百六十两。秀莲姑娘就叫李慕白拿著这笔钱,作为往宣化府去的路费。

那官人把银子接到手里,手就揣在袖子里,脸上立刻露出来些和悦的颜色,就问道:“你姓甚么?”李慕白,“我姓李,跟我俞老叔是一路来的。”那官人点头说:“我晓得,昨天你不是还过堂了吗?”李慕白点头说:“正是。”

俞老镖头见问,十分感慨。就说自己少年时与何飞龙结交,后来何飞龙在北京犯了人命案子,逃到河南为盗;如何了财,改名为何文亮,住在卫辉府。他因恶行不改,在六七年前抢了自己的镖车,把官眷抢到山上;自己在巨鹿县得了信,才一怒前往。到卫辉府见了阿飞龙,不料他丝毫不讲情义,因此交起手来;自己在忿怒之下,便把何飞龙杀死。后来自己回到巨鹿,也深为忏悔,便把镖店关了门,从此隐居,不问江湖之事。在今年正月间,自己才听人说,何飞龙的两个儿子全己长大成人,并且都学了一身好武艺。女儿嫁给张玉瑾,为人也十分凶悍。听说他们打算在三个月以内,要来杀死我,替他父亲报仇。所以从那时起自己就加意防范。果然在清明那一天,自己带著妻女到城外扫墓,归来时,在半路上就遇著今天逃走了的那个紫黑脸的强盗,还同著三个人,全拿著刀要杀害我们父女三人的性命。幸亏女儿秀莲夺过刀去,把四个贼人杀走,事后自己更加小心。不料前几日忽然有自己的师侄郁天杰,又来报告说那金枪张玉瑾和何飞龙的儿子何七虎,带著许多江湖人又由卫辉府动身,要到巨鹿来寻找自己报仇。自己因想他们人多势众,难免到时遭他们毒手,所以才把家抛下,带看妻子女儿离开巨鹿,打算先到保定府朋友家中暂避些日;不料到底在路上被他们追住,出了这件事。说到此处,俞老镖头不禁欷嘘叹息,然后又说:“我俞雄远现在老了,而且多年不走江湖,在外面已没有甚么朋友。何况又有老妻幼女累著我。我若现在还年轻,真不怕这些个人!”

李慕白还没说完这几句话,那妇人就要由鞍下抽刀,却被那身高的人用眼色把她拦住。高身材的人被李慕白的大话给吓住了,他不知道李慕白是怎样的人,就不思争斗,笑了笑说:“得啦朋友,我们明白啦!你说的对,各人行各人的路。”遂向那一男一女说道:“走咱们的,看他还能怎么样!”

车轮走在石头道上吱吱地乱响,少时就到了东门。只见城门洞里行人车马十分拥挤,有许多有钱人家的大鞍车,车里坐著老太太、少奶奶、小姐、丫鬟,全都是为到长春寺烧香的。

在这深更半夜的街上,这几个说说吵吵就回到泰德和米粮店内。牟子春叫伙计打来脸水,梁文锦洗了脸,躺在木炕上又抽了一口大烟。脸上身上虽然还是疼痛难忍,可是心里却回想著有点怕,暗道:“今天这事,自己可太冒险了。刚才要教那俞家的姑娘双刀杀死,或是教那大汉子给打死,也就算完了;若是教老头子给捆起来送官呢,那纵使自己家里能够花钱打点,可也太丢人了!还幸亏俞姑娘手下留情;老头子心地也慈善,才把我放了。得啦,这算给我一个教训。”

这时孙正礼也在屋里,俞老镖头就给引见说:“这是我的徒弟孙正礼,大爷你贵姓?”那人一面向孙正礼拱手,一面向老镖头答道:“小侄名叫梁文锦,东边泰德和粮店,就是我家开的。”俞老镖头说:“哦,原来是梁东家,一向少拜望;那天在城外,亏得你从中解劝,要不然我们就许闹出人命来!”说时把手中的刀立在墙根下,又叫崔三给梁文锦倒茶。

车走了五六里地,已然远远望见巨鹿县的北门城楼。这时忽然面前来了四匹马,第一匹黑马上是一个年有二十多岁大眼睛、紫红脸的年轻汉子,来到俞老镖头的车前,就喝道:“下来,下来!”俞老镖头这时脸上已然变了颜色,那四个人全都下了马,各自抽出一口明亮亮的钢刀来。那紫红脸的人,对著俞老镖头冷笑说:“到了今天,我父亲的大仇可算报了!”说时一齐上前,要拉俞老镖头下车。

不禁一重思慕的情绪又涌在心头,就跟自己道:我也太固执了,如今秀莲的父亲已死,孟家二少爷又没有下落,姑娘的青春不可长此搁误。我既然这样爱她,何不亲自去见孟老镖头和俞老太太,重提亲事,与俞秀莲姑娘结成眷属呢!这样一想,又恨不得即刻起身往宣化府去;可是又想:这两月来,在谢纤娘的身上枉用了情意,未免有些对不起秀莲。

正自想著,忽然一阵秋风吹来,李慕白打一个冷战,心里立刻又明白了。觉得跟秀莲求亲的那件事,实在作不得!自己还是极力为她找著孟恩昭,看他二人成了美满的姻缘,自己才算心安,才不愧一个磊磊落落的英雄。仰望明月,慨然地呼吸了一下,就直到屋里,连灯也不点,就关门睡去。窗外的虫声依旧唧唧地,仿佛比刚才的声音远大;李慕白极力摒除一切思虑,不觉就入了睡乡。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忽然被一阵轻微的、异样的话声所惊醒。睁开眼睛一看,纸窗上铺著淡淡的一角月影。院中除了唧唧的虫声之外,并有一种轻轻的擦摩之声。李慕白就知道窗外有人,赶紧坐起身来,轻轻地下了炕,由墙上抽出自己那口宝剑,慢慢把门打开,走出了屋子。只听耳边飕地一声响,可看不见人。

李慕白四下张望,只见月影横斜,星光稀稀,一团团白云在深青色的天空上飘荡,四下绝无人声。

两廊停棺之处,依旧黑黝黝的。李慕白就想:大概那贼是跑在棺材后面藏著去了。于是手挺宝剑,在两廊巡视了一番;不要说贼,就连个鬼魂也没有。李慕白便飞上房,四下张望,依旧没有一点贼人的声影。李慕白刚要跳下房去,这时忽见自己住的那间屋里,窗纸一亮,仿佛有人在屋里点火,可是旋即灭了。李慕白飞身下房,这时就从屋中跳出一个人来,手持宝剑,向李慕白就刺。李慕白一面还手,一面见这个人身材不高,用手巾蒙著半个脸,宝剑使得极为凶猛。李慕白微微冷笑,手中的剑一步也不让。

两刀相磕,锵锵作响,往来跳跃,上下飞跃,交手二十余回合,李慕白渐渐诧异了。这个人的剑法太好了,自己生平还没遇见这样的对手。于是改变剑法,一点也不敢松懈,想要胜了那个人。可不想那个人的剑法也改变了,寒光对舞,此来彼迎,各尽生平的本领,但是谁也不能胜了谁。李慕白就想把他的剑架住,问问他到底是甚么人,来找自己是何用意。可是还没有说话,就见那人又退了两步,飕的蹿上房去,比一只猫还要轻快。李慕白说声:“朋友,你别走!”遂也蹿上房去。可是四下看时,那个人早已没有踪影了。

李慕白提著宝剑,不禁自言自语她笑道:“好,好!我总算没白到北京来,如今竟遇著对手了!”于是下了房,到屋内点起灯来一看,只见墙上挂著的,今天铁小贝勒送给自己的那口宝剑没有了。李慕白一见此人是专为这口宝剑而来,心里就明白了,不由得十分高兴。他这种高兴比创伤魏凤翔、拳打瘦弥陀、折服金刀冯茂的时候,还要高兴得多。当下把门闭上,熄下灯,躺了一会。这时仿佛刚才的一些柔丝烦绪,全都被另一种物件打断了一般,少时就睡去了。

到了次日,头上依旧觉得有些晕。起来,到附近的药铺里买了一服丸药,拿到史胖子的小酒铺里,就著茶服下去了。然后又与史胖子谈了一会闲话,并没提说昨夜丢失宝剑之事。待了一会,就与史胖子说声:“晚上见。”雇了一辆车,到铁贝勒府去。但是到府上一问,铁小贝勒并没在家。又要到马圈里,找那刷马的小俞,问他几句话;可是又想:自己虽不是铁小贝勒的贵客,但府上这些仆屓耍都对自己很是恭敬。倘若自己忽然去拜访他府上的刷马的人,未免叫他们要生疑。

当下在府门前徘徊了一会,很盼著那小俞这时候牵看马从马圈里出来。可是等了半天,连那小俞的影子也没有,只得想著将来再见他吧!遂就离了府门,慢慢向南走去。走了不远,觉得脚步很沉重,头还是有些晕,就雇了一辆车,回丞相胡同去了。到了庙中,就一头躺在炕上睡去。午饭也没有吃,直到天色黄昏的时候,方才起来。

李慕白身体既不舒适,又觉得烦恼无聊,不禁长长地叹气,就想:纤娘的事,今晚无论如何要办清楚了。办完这件事,自己就再无牵挂了。然后休养些日,就往延庆找德啸峰去了。遂就先到了史胖子的心酒铺里,吃过了晚饭,又与史胖子随便谈了一会话,便回到庙中。

点上灯,躺在屋里歇息,心中却还很盼著昨天晚上盗剑的那个人重来。虽然今天的身体不太舒适,可是依旧想与那剑法高强的蒙面人,较一个上下高低。他连门也不闭,直到三更以后,院中除了萧萧的秋风之声和唧唧的虫鸣之外,再也没有一点异样的声息。李慕白心想:是时候了,遂就振作起精神,站起身,换上一身青布的紧身衣裤,腰中勒好了带子,换上薄底软鞋;然后熄了灯,挟著长夜和宝剑出屋。仰面一看,天空的云很是阴沉,月光像一个愁惨的女人面孔,躲在灰色的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