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啸峰说:“还提呢?就是因为那天咱们在燕喜堂听戏,我不是为那个硬腿恩子,把一个高个的人,打得吐了一口血吗?原来那个高个子名叫冯三,却是春源镖店花枪冯五的哥哥。他兄弟们是深州的有名的冯家五虎,兄弟五人全都武艺高强,大爷已经死了;二爷名叫银驹冯德,在张家口开著镖店;三爷就是被我打的那个人,名叫铁棍冯怀,现在到北京才一个多月,住在他五弟家中。那花枪冯五,单名一个隆字,在北京开设春源镖店已有六七载,为人武艺高强,一杆花枪,据人说可以敌得住银枪将军邱广;最厉害的乃是他家的老四,名叫金刀冯茂,是现今直隶省内头一条好汉,连瘦弥陀黄骥北、银枪将军邱广,全都不敢惹他。他们那春源镖店,所以名震遐迩,一些镖头时常在各处滋事,人家都不敢惹他日们,就是因为有这金刀冯茂之故。”

这里德啸峰觉得当著李慕白,黄骥北竟不过来跟自己寒暄几句,未免有些难堪。便红了脸,坐在椅子上,闷闷不语。李慕白心里觉得不平,说:“这瘦头陀黄骥北,原来是这样的人物;势派虽不小,可是看他未免太骄傲些了!”德啸峰摇头说:“他并不是骄傲,他跟我的交情很是平常。我们二人不但不常来往,并且还有点小小仇恨!”李慕白赶紧问说:“是为什么究给下仇恨?”

这里李慕白回到屋内拆开那封信,就见信笺上写著核桃大的字。大略是:“慕白如弟:昨日归来,略感暑热,身体颇为不适,今晚恐不能山城了。我弟年少有为,且负奇才。虽遭逢失意,客馆萧寥,但总宜多加珍摄,随意寻乐。不可忧愁憔悴,自毁昂藏七尺之躯。因知我弟谋事无成,手头必感不裕,故奉上银票百两,以备花用。小兄虽非富人,但视此实极微之数,幸望慷慨收下为荷。明后日再前趋访晤,以倾快谈。此颂时安,小兄啸峰拜上。”

德啸峰说:“这是我的兄弟,李二爷。”卖座的赶紧给李慕白请安,说:“我给你二位老爷在池子找两个座儿吧。”德啸峰、李慕白眼看那卖座儿的挤到池子里;只见有十几个衣冠齐楚的看戏的人,见了德啸峰来,齐都站起身来,带著笑哈腰;德啸峰也陪笑向一些招呼它的人点头。李慕白心里就想著:铁掌德啸峰在北京城果然有些名头。

德啸蜂说:“邱小侯爷曾跟著他父亲出过一次兵,很立了些功劳。不过他是不愿意做官,要不然至少也得当个总兵。瘦弥陀黄四爷也常到口外去,口外那些强盗没有一个不闻风远避的。由此就可知他确实是有真本领,并不是徒有虚名。”

可是人帮客人非得有镖店保著,小客人也得凑个四五十人才敢过山进关。像你这孤身客人,幸亏遇见我们,跟著我们走还没错;要不然不但你的行李马匹都得被劫,碰巧连命也得饶上!”那跨车辕的人也说:“实在,你一个人走真危险!你就跟著我们走,只当你也是我们镖店里的伙计就得了!”

到了次日一清早,棺材才抬来,遂后入了殓,便抬出店房,停在东边关帝庙里。请了僧人度了一番,又商量厝灵的事,那庙里的和尚就说:“这庙后有一块空地,还有几棵树,风水很好,不如就先葬在那里;将来起灵,也很容易。”李慕白一听,觉得这个办法也很好,遂就跟秀莲姑娘商量。秀莲姑娘也想到她到了宣化府以后,不知几时才能回到这里来接灵回籍,遂就垂泪对李慕白说:“若能尮辉菔甭裨谡饫铮那自然比停著看好得多了,多花几个钱倒不要紧。”李慕白说:“也不能多花钱。”

本来李慕白自己觉得无颜向秀莲姑娘谈话;可是到了此时,也顾不得甚么嫌疑了,便皱著眉问道:“姑娘,俞老叔是怎么叫官人给传去了?”

当下,俞老镖头和李慕白金都牵著马,跟著那两个衙役往东走去;车也在后面跟著,李慕白还不住回头去看那个阔少。只见那阔少带著两个长随站在衙门前,用眼呆呆地看看秀莲姑娘那辆车的后影,并且彼此鬼鬼祟祟地说话。李慕白心中十分生气,暗想:一个女子若长得太美貌了,也是痛苦,到处都能遇见这样可厌的人!

这时天气很热,坐在骡车里,闷得实在头晕。李慕白算计手下有叔父给他的五十两,还有自己原有未用的二十几两,总共虽不足八十两纹银,但也差不多,李慕白就想买一匹马。所以一到了冀州,李慕白就把车打了,自己到马店里买了一匹白色的不十分强壮的马,花了四十两纹银,又用八两银子买了一套半新不旧的鞍鞘。备好了马,李慕白骑上,手挥皮鞭,心中非常得意。因为李慕白生来最喜欢骑马,在家乡时,梁文锦家中有两匹马,李慕白时常借来骑,所以李慕白的骑术也很不错。如今他连路费够不够全都不管,买了这匹虽不太好,但也骑得过的马匹,精神就振作了好多。暗想:有了这匹马,能够闯荡江湖,又何必要娶妻子,谋前程呢!又因为天气太热,就在市上买了一顶马连坡的大草帽,戴在头上。陪衬上他那身青布短衣裤,和鞍下挂著的一口双锋,越像是一位惯走江湖的青年侠客了。

屨馐焙蛳仲孝的烟瘾也过足了,便叫来本号一个伙计。这伙计姓何,原是他们梁财东的远亲,为人极其油滑。他又专管跑外,所以对于街面上的事情,他是非常的熟。他们少东家和席仲孝惦记俞家姑娘的事,那全瞒不了他。当下席仲孝把他叫到屋里,就笑吟吟问道:“我走了这两天,那俞家没出甚么新鲜的事吗?”何伙计笑著说:“人家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哪能够净出事呀?”

那梁文锦被踢在门外,半天才爬起来,脸上疼得像刀割一般。摸了摸,又是臃肿、又是湿粘。本来梁文锦是南宫的富家公子,本身是个秀才,并且学了一身武艺。平素自命文武全才,翩翩阔少。这次同著舅爷牟子春、同学席仲孝到巨鹿来,一来为到柜上查账,二来为在此地游玩游玩。不料竟看见了俞秀莲姑娘,使得他心迷神荡。尤其是秀莲姑娘的武艺,他又是佩服,又是想要较量较量。自信凭著自己的武艺,足可以叫秀莲姑娘芳心羡慕,由此就许把这位绝色美人弄到手中。所以他白天就到这里来拜访俞老镖头,打算藉此结识,以后好天天往俞家来跑,却不料受俞老镖头一场冷淡。

尡逃癯鲂〖衣城惊艳狂徒生奇想深夜偷香自从俞秀莲姑娘在城外单身教父,徒手夺刀,力敌四条莽汉之事生,不到两天巨鹿县传说遍了,人们都很惊讶地互相谈著著说:“啊呀!原来俞家姑娘的武艺比她爸爸还高强得多呢!”又有平素对于这位绝色美人儿抱著满怀野心的青年们,听了这事,却不禁大为懊丧,想著:完了,倘或那位姑娘是个柔和的人儿,也许还有希望亲近亲近她;现在她竟是这么厉害,一个人能够把四个全拿著刀的大汉子打走,这以后谁还敢向她调情呀!要是叫她的手指儿戳一下,那还不得送了命吗!因此巨鹿县的一般人,不但对俞姑娘的秀色还是那样的惊羡,并且对于俞姑娘的武艺也怀著戒心,诚恐有时多著她一眼,便招出她一顿毒打来。

秀莲姑娘在屋里梳著头,隔著玻璃往院中去看,只见钢刀飕飕地响,寒光随著老镖头的身子缭绕,煞是好刀法!可是老镖头这趟刀,练了不过一刻钟,就收住了刀势。他脸也红了,头上也流下汗来,口中喘著气,吹得雪白的胡子乱动。秀莲姑娘的眼泪不住乱滚,由镜里斜看著,见门帘一放,母亲进屋来了。秀莲姑娘赶紧用手中擦脸,又擦了些胭脂,就把泪痕掩去了。

中国现代的通俗小说和五四新文学有所不同,它基本遵循的是出古代“说话”而形成的中国小说艺术传统︵五四新文学则基本遵循西方艺术传统︶。五四新文学运动展开之后,曾把批判的矛头指向以“鸳鸯蝴蝶派”为代表的通俗文学︵必须指出,有的资料曾称王老师为鸳鸯派,这是不够科学的,因为王老师与该派并无联系︶,它在批判鸳蝴派思想之陈腐的同时,也否定了中国的小说传统及其现实的生命力,这反映著五四运动偏激的一面。尽管从三十年代关于“大众化”的讨论开始,新文学阵营的有识之士对本国艺术传统和通俗文学的看法逐渐有了转变,但对鸳蝴派的总体否定却延续到一九四九年之后。直到八十年代初,现代文学教科书里除对鸳蝴派的否定之外,还是没有现代通俗文学的任何地位。这种“左”的观点影响之深,以至王老师生前对自己的通俗文学创作经历,七一直持自我否定的态度。

只见谢老妈妈拿著红纸条子,向纤娘说:“卢三老爷打车接你来了,说是徐大人在那儿等著你呢?”纤娘皱了皱眉,说:“这么人的雨,他们还叫我去!妈妈告诉他们,就说我今天病了,不能出去!”谢老妈妈说:“那如何使得?人家徐大人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一不去,不是就把人得罪了吗?再说徐大人若听说你病了,一定不放心,又叫卢三老爷看你来!”

纤娘听她母亲这样地说,她才微微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向李慕白说:“李老爷在这儿等一等,我一会儿就回来!”李慕白点头答应,谢老妈妈见她女儿把李慕白留在这里,自然不大高兴;但又想李慕白曾送过她们几十尺缎子,又是个常来的客,所以也不敢得罪,就说:“李老爷你可别走,要是累了,躺在床上歇歇!”李慕白摇头说:“我不累!”当下纤娘对镜理了理云鬓,就跟著她母亲下楼去了。

纤娘母女去后,李慕白独自倚灯闷坐,听外面雨声雷响,十分烦恼。想这个地方,自己本不应常来,大丈夫也应拿得起,放得下;但是不知为甚么,纤娘的芳姿柔情和那种可怜的情态,竟使自己难割难舍。想不到自己经过了俞秀莲那场若有情而无情的因缘之后,又遇见这场孽债。自己现在依然困顿,毫无展,将来还不知怎么样呢?又想:自己来到这里几次,都遇见那个徐大人叫她的条子,大概就是德啸峰所说的那个徐侍郎。此人因为身有官职,恐怕御史查觉参奏,所以几次都是把纤娘叫出去会面;可是那卢三老爷在其中又是作甚么呢?莫非是那在南城开著六家钱庄的胖卢三吗?由此又想:纤娘既然认识这许多贵客,她却向我又是这样有情,不知是其么缘故?

想了一会,觉得身体疲乏,便躺在纤娘的床上,信手拉过一个枕头来。这枕头是苏漆的凉枕,有一尺多长,李慕白觉得很是沉重,便不由觉得诧异。拿过来一看,原来这个苏漆木枕,里面却是空的,可以置放东西,就像匣子一样。李慕白见没有锁著,未免起了好奇之心,就将枕头套解开。打开枕头匣盖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里面并没有甚么钗环之属,却是一口八十长的明亮亮的匕。李屇桨赘辖舭严桓歉巧希枕套系好,心中o335;得十分惊诧,暗想:纤娘一个作妓女的人,为什么在枕头中暗藏匕,莫非她真是甚么侠女之流么?呆呆圩想了半晌,觉嵇纤娘这个女子的行动和情态,有许多可疑之处。大概她本身必有一段伤心之事,如今堕落烟花,实非得已。她对自己又是那样情意锦锦,或者她是知道我李慕白平素的为人,想辰委身于我,以为她解决甚么为难的事情呼?这时窗外雨声渐微,越使人心中愁惨。屋中灯光摇摇照到红纱帐上、紫罗被单上,显出一种神秘的景象。楼下的歌声已断了,四下没有甚么喧笑言语之声。

又待了一会,忽听楼梯一阵响,李慕白赶紧躺在枕上,假装睡熟。此时帘子一响,脚步声已进到屋里,果然是纤娘回来了。纤娘一进到里屋,就说:“哟!李老爷睡啦!”说著就由床上揭起被来,要给李慕白盖在身上;李慕白却揉著眼睛慢慢坐起来说:“我才躺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了!”纤娘说:“你要睡就再睡一会吧!”

李慕白站起身来,由谢老妈妈的手中接过一杯茶,一面喝著,一面笑著说:“天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说著就抖了抖衣裳,要走;却被纤娠一手拉住。只见纤娘的芳容带著红晕,眼角蕴著深情,似怒似笑地向著李慕白说:“雨还没住,街上难走极啦!你今儿真好意思回去吗?”

李慕白被这话问得脸也红了,就被纤娘按在椅子上坐下,娇媚地笑著:“今儿无论如何,不许你走!”李慕白心情若醉地望著她,不由也笑了笑。此时窗外雨声淅淅,直下了一夜,直到次日早晨还没住。李慕白叫了一辆车,才回法明寺去。

从此李慕白与纤娘恋情愈深,李慕白也问过她的身世,不过她不肯详说,只是哭泣;李慕白也知道伤心的人总怕问起心事,所以总也避免提及。李慕白本来每天必要到纤娘那里去一趟,可是纤娘晓得他现在没有事做,手下必没有甚么富余钱,便劝他少到这里来,二人每隔一两天见一次面就可以了。李慕白便也依从,自己就想将来叫纤娘从良,跟自己成为夫妇。又想:表叔说给自己找的事,直到现在,一点希望也没有,长此闲居下去,虽有朋友接济,总非办法。所以,一次见著德啸峰,就说:“大哥,你在北京认识的人多,你可以给我托个人,能给我找个教拳的地方是最好。”

不想德啸峰听了他这话,却只是摇头,说道:“教拳那些事,全都是些略会武艺的人,在江湖上没饭吃了,才干那些事,兄弟你如何做得?尤其咱们两人现在交了朋友,我要叫你去干那一节几两银子的小事,我也没有脸见人。现在你先别著急,一月一百、二百的银子,哥哥还供得起你,你用钱时自管跟我说。你先这么问住著,等我由东陵办完皇差回来,咱们再想长久之计;我也许凑些钱,咱们开一座镖店,比你给人家干事受闷气好得多!”李慕白见德啸峰这样说,自然也不能勉强叫他给自己找事了。

过了十几天,德啸峰就派槁子赶著车,把李慕白接到他家里,德啸峰就说:“我明天就得起身到东陵去,同行的还有我们内务府堂上的几位。你明儿也别送我,我这回出京,多者两个月,少者二十几天,反正八月节以前准回来。兄弟你千万在这儿等著我,帮助照应照应我家里。还有一件事,咱们是已经把深州的冯家五虎得罪了,早晚那金刀冯茂必来,找咱们捣麻烦。我说一句实话,凭你的武艺,一定能把冯茂打败;不过他认识的江湖人太多,甚么想不到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咱们总还是不ऽo;惹他为是。他要来找你,你就推在我的身上,就说等我回来再理论。

“至于纤娘的事,你既有心把她接出来,作你的太太,我也很赞同。不过你还得多斟酌斟酌,因为做妓女的多半靠不住。现在听说徐侍郎要接她出去,又有人说要跟胖卢三从良,这些话虽说都是传闻,可是你也得谨o622;些。那徐侍郎和胖卢三,全都有钱有势,咱们可惹不起他!”

李慕白听了德啸峰这些话,虽然心里气忿,不以为然。但想不必和德啸蜂争论,他走之后,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就含糊看答应。在德家吃了晚饭,临走时,德啸峰给了他一个钱庄的存折,叫他用钱时随便去取,李慕白就走了。次日又到德家来,门上的人就说:“我们老爷今儿一清早就走了。”李慕白就说:“若是有甚么不认识的人,到这宅里来麻烦,你们就出城找我去!”门上的人说:“我们老爷临走时,也嘱咐过我们了,说是有甚么事就请李大爷去。”李慕白回到庙里。自从德啸峰一走,偌大的北京城,更无一个朋友,寂寞时只有到纤娘那里去谈谈。李慕白因为很注意那徐侍郎与胖卢三这两个人,就问过纤娘。据纤娘说:徐侍郎是她的熟客,胖卢三不过是徐侍郎的朋友;因为徐侍郎是个作官的人,不便出入花街柳巷,所以每次只是由胖卢三把她找去,或是叫条子出去。见面的地方,有时在饭庄子,有时在胖卢三的外家。并说那个徐侍郎年有六十多岁,是个很阔的人,并且跟一位王爷最好,所以胖卢三很巴结他。李慕白又问到外面传说纤娘要跟徐侍郎从良的话,铁娘羞得满脸通红,说:“我并不愿跟徐侍郎从良。徐侍郎家里也有两个妻,他不愿再要人,这都是胖卢三,要拿著我应酬徐侍郎。”李慕白听纤娘这样说,就把那胖卢三恨入骨髓,就想:早晚见著他,非要揍他一顿不可!

在德啸峰走后的第五天,这时正在三伏,十分闷热,李慕白在小屋里热得更是蒸笼一般。他就在院中阴凉下,铺了一领凉席躺著,挥著扇子。这个院子里,只有殿中供著的古佛和两廊停著的棺材,连和尚都不常到这里来。李慕白仰面看了会天际飘浮的白云,刚要睡觉,忽听一阵脚步杂乱之声,有三个人进到院中来。

李慕白一看,只见是个身穿白夏布大褂,手持团扇的人,年有三十来岁。身材不高,面貌黑瘦,眼睛却很有神,精神也十分轩昂。李慕白认得这人,就是曾在二闸见过一回的那北京城鼎鼎有名的瘦弥陀黄骥北来自己。自己不由十分惊讶,赶紧站起身来,一面扣著短衣上的纽扣,一面问道:“找谁的?”

那瘦弥陀黄骥北,带著两个小厮,来到近前,含笑抱拳道:“阁下就是李慕白李爷吗?”李慕白不晓得黄骥北来自己,是怀著甚么心?便也拱了拱手说:“不错,我就是李慕白。”黄骥北抱拳说:“久仰,久仰!”又打量了李慕白一番,便说:“兄弟名叫金朗斋。”

李慕白见他不肯露出真实姓名,便不禁暗笑,又听黄骥北说:“因为兄弟颇好武艺,故对于江湖有名的英雄,都很敬仰。近来听说阁下与铁掌德啸峰相交甚厚,德啸峰藉著阁下,自命为北京城第一英雄;并闻说阁下曾在沙河城打败过赛吕布魏凤翔,在南下洼子刺伤了花枪冯隆;阁下并且扬言,要打服瘦弥陀黄骥北、银枪将军邱广和金刀冯茂,可有这些事?”问话的时候,虽然冷冷地带著微笑,但神气却非常严肃。

李慕白情知黄骥北来意不善,便也昂起胸来,说道:“不错,那些话是我说的。别人不论,只有瘦弥陀黄骥北这个人,仗著他的财势,竟像一个霸王似的;我看不上他,等著天气凉快一点,我非得找他去较量不可!”

黄骥北听了这话,脸气得紫,便说:“阁下不必去找他。那黄四爷素日行侠好善,原是个好人,再说他也不愿与江湖无名之人比武。我是他的朋友,有人若小看他,我就不能依;不过阁下既是德啸峰的好友,咱们就不能不讲些交情了。现在我来这里,就是为向阁下领教领教;阁下若能胜了我,那瘦弥陀黄骥北也必将对阁下钦佩。”

李慕白冷笑著,心想,黄骥北倒也真狡滑,他来找我比武,还不肯说出真名实姓。也好,索性我拳下不必客气,打完了他再说!于是就笑著说:“奉陪奉陪!”瘦弥陀黄骥北脱去了长衫,里面露出米色绸裤褂。把扇子衣裳给仆人拿著,他挽了挽袖子,走了几步,拉开架式,瞪眼向李慕白说:“李兄,先上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