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烈躲到马车的侧面,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发现左肩被割破的衣衫下,只有一条小指长的伤口,非常细,就像被锋利的小刀割了一下。

“虎威!现在我也只能相信你了。”李临风突然回过身来,虎威还是第一次看到少爷露出如此伤心脆弱的样子。

“表哥!你怎么说这么没羞没臊的话啊!不理你了!”白草茹故作生气的模样偏过脸庞,心中却甜得像蜜一样,砰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一旁的李临风却笑得更放纵了。

一更天过半的时候,一顶黑色的轿子会从衙门的后门被两个轿夫抬出来,他们踏着轻快而熟练的步伐,走过三条街来到鲍府的正门停下,落轿后走出来的人真是师爷鲍一万,在衙门里除了县令谭严川之外,也只有他拥有坐轿子来去的权利。

“这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了!”随即武王爷的话锋一转,竟然变得有些语重心长起来,“我知道,把你这样的高手安排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县城里,还要扮成小贼的模样确实委屈了你。从今天起,你可以离开了!这里的事情你不要再过问,也不许向外界走漏半点风声。”

“本公子听人说这白城的胭脂特别精致,城外的花海也非常美丽,所以不远千里到此,现在一看,确实不虚此行。”王显赫说话的语气相当傲慢,这并非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长此以往所养成的习惯。

在接近荒地中心的位置,有一处因地裂而产生的岩石峡谷,深达几百米。谷底堆积如山的动物尸骸散发出腐坏的毒气,尸骨碎裂形成层层坚硬的骨刺,如若有人或动物从谷顶坠落,就算摔不死,身体也会被刺成马蜂窝。峡谷两边的石壁上,有很多人工开凿的洞口,两边的石壁用铁索桥连接,桥上的锁链间固定着燃烧的火把,此地唤作千狼谷,乍一看去荒无人烟,但其实也是一处盗匪聚集的所在。

皮影孙自然听不懂老叫花子话里的深意,他用荷叶擦了擦手道:“什么是江湖啊?”

“我看的可仔细了!那白城的富贵钱庄里,起码也有这个数。”路大猴说着便伸出手掌握成拳头,在各位匪首的面前不停摇晃。

白草茹走进厅室内,一眼便看到坐在木椅上喝茶的李临风,笑颜一展,朱唇微启露出少许的牙排碎玉道:“表哥!”她的双眸中闪烁着阳光般的热情。

相比六名黑衣人手中的朴刀,凌风烈手里的竹棍更长也更占优势,他依靠蛮力挥舞竹棍,却能发挥比刀剑更具杀伤力的攻势。黑衣人穿的锁子甲只能抵御刃器,而面对这壮汉的蛮劲却根本无计可施。

强盗将匕首朝向和正明,同时斜眼瞄着身后缓慢接近的两名捕快,他最终选择从两名捕快的方向突围,猛的转过身去,一刀刺中一名捕快的手臂。

门外的丫鬟回应一声便离去,清水转头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

“哎呀你们看!皮影孙也在这里吃早点啊!”为首的高个子少年看起来年龄最大,生的高瘦,皮肤白净,一看到坐在那里的皮影孙便伸手直指他的脑袋。

空岑盘腿席地而坐,双手合掌,闭目,开始念诵每日的晚课《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己。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念完这金刚经的第一品法会因由分,他不间断的直接进入第二品善现启请分,“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念到这个时候,面前的泥佛像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吵死了!吵死了!觉也睡不安稳。”

“进去吧!”那名衙役不客气的接过碎银子,放在手掌上掂了掂分量,脸上随之露出满意的神色,冲身后的那名衙役一点头,便将李家少爷和虎威二人放行。

虎威被这一桌子人的谈话内容吸引,他转过头来看向那些人,其中就坐着王显赫的奴仆小六子,方才说话的人便是他。

那先前半开玩笑的人又说道:“总之我不信,你们信吗?”他说着话,又用眼神去征求桌上其他人的意见,众人纷纷摇头讪笑。

小六子面红耳赤,显然是喝醉了酒。又见众人不信自己所言,酒劲一起,又觉面子上过不去,便冲那半开玩笑的人气冲冲的说道:“你若不信,便去那城外鱼塘附近的芭蕉林,白家小姐就被埋在那里!”

“你真是喝多了!别傻了。”

“大白天的说胡话。”

“真能吹牛啊!”

同桌的人都以为小六子喝多了酒,大家把他说的话一笑了之,但虎威却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

喝茶的人散了之后,小六子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步三晃的在街上走,虎威一路跟在他身后,到了一处人少的巷子里,他便冲上去从后面一把掐住了小六子的脖子。

“我来问你!你方才在那茶摊说的可是真的?”

“你谁啊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小六子满嘴酒气,想伸手把面前的虎威推开,却连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既然你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虎威一着急便动起手来,三拳两脚把小六子打得满地找牙,嘴里不停喊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现在肯说了吧?”虎威见小六子的酒醒了大半,这才收手。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打我!”小六子揉着肿胀的脸颊,趴在地上抬头怒瞪着虎威。

“我管你是谁!快把白家小姐的下落告诉我!”

“你先拉我起来。”小六子眼珠一转,朝虎威伸出手。

虎威伸手去拉起小六子,而小六子却一把将他推开,转身便朝胡同另一边的出口逃去。以虎威的身手,又怎么可能让小六子逃脱?追上前去,飞起一脚,便把小六子踢翻在地上。这一次虎威不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小六子的后腰上,用手拍着小六子的后脑勺说道:“跟我玩阴的是不是?”

“不是,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小六子见对方不好惹,态度立刻软了下来。

“快说!”虎威又是一巴掌拍在小六子的脑袋上。

小六子最终还是松了口,虎威带他回白府,交给白易善处理。众人随后又赶去城外的芭蕉林,果然在那里发现了白草茹的尸体,白易善失去爱女,当场便老泪纵横,伤心欲绝昏倒过去,之后便重病缠身卧床不起。

小六子被转送到官府查办,他自知酒后失言酿成大错,便咬死是自己在花歌会上见白家小姐生得美貌心生邪念,因其不从,才将其杀害。县令谭严川恐又多生事端,当场便下令处死了小六子。

自此,这场失踪案真相大白,白府千金白草茹的惨死,也逐渐被白城百姓们淡忘。但还有一个人日不能食夜不能寝,时时刻刻都在挂念着已逝的白草茹,那个人就是李临风。

出了这件事之后,李临风知道自己无脸面继续留在白府,便与白易善道别,和虎威两人搬出去住。

李临风坐在书摊前,手中捧着书卷,眼睛落在纸张上,却一个字也读不进,他的脑中悠悠浮现出白草茹的笑容,甜!甜的像是最香醇粘稠的蜜;甜的像是最动人心魄的花;甜的像是最温柔清冽的风,甜的像是最耀眼夺目的日。

他坐起身,拿起桌上早已冷掉的茶,杯中的茶水被茶叶染成了深褐色,他喝下一口,苦!苦的像是最难以下咽的药;苦的像是最萧索飘摇的叶;苦的像是最哀婉凄怆的雨;苦的像是最朦胧暗淡的月。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能够活下去的理由呢?从前,总以为河山大好天下太平,出门远行就算无亲友在身边,也是逍遥自在了无牵挂。如今,总是追忆曾几何时美好时光,重游故地虽然回忆依然清晰,却也只不过是徒曾悲伤。

不对!不会有这么简单。李临风在心中呐喊,就像在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似得,他不承认白草茹的死,更不能接受如此简单的意外结局。

“虎威!”李临风躺在病床上呼唤守在床边的虎威,虎威见少爷来了精神,紧张不安的情绪也跟着放松下来,立刻便把准备好的汤药拿过来,一勺一勺的喂入李临风的口中。

“我总觉得表妹的死没有这么简单,你帮我再去查一查。”

“这案子都已经结了,况且人证物证俱在,不会有假的。少爷,我知道你心里只有白家小姐,可是现在人都已经去了,再想她又有什么用呢?”虎威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一样的劝慰着李临风,直到整碗汤药都喂给李临风喝下。

李临风突然握住了虎威的手,“虎威!我这辈子只爱这么一个女人,我不能让她死也不得安宁,我一定要再查查才能放心,我求求你……”

看着病榻上面容憔悴的少爷,虎威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三日之后。

“少爷!少爷!我查到了。”虎威推开门闯进屋内,李临风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他。

“这件事里真的有蹊跷!我问了很多与那叫小六子的贼人一起喝酒的酒友,他们说这小六子并非是本城的人,而是一个月前才出现在酒楼中的外来人。”

“继续说下去。”李临风大病初愈,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喜上眉梢,仅剩的一丝病态,也被这牵挂已久的心事带走,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些酒友告诉我,这个小六子曾经酒后告诉他们,自己住在金客来的最顶层,要知道那可是有身份的人才住得起的地方。我就到金客来的门前去等,连续等了三天,你猜我见到了谁?”

“别卖关子,快点说。”

“是当朝武王爷的公子王显赫!”虎威和李临风两人很早以前便认识王显赫了,那还是李父在京城为官的时候,这位武王爷的公子时常会带着各种李父喜欢的古玩字画亲自登门拜访。这一来二去的,李府中上到少爷下到奴仆便都知道了他的身份。直到后来李家败落,李临风才知道,向皇帝告发父亲的人,正是此人的亲信。

听到王显赫这个名字,李临风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先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父母,又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爱人,都被这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毁灭了。他心中怎能不怨?他心中岂能不恨?这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豁上这条命也要报!

李临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是在平常,他也许会为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而感到恐惧。但现在!他却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仿佛着了魔似得,一心只想着复仇。

他的目光猛地抬起,墙上挂着那把用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家传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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