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非看着他二人身影走远,身边的弟子道:“掌教在后山,先生请随我们来。”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几人也算是彼此熟悉了不少。张小景和碧笙发现,岳非虽享有麒麟居士之名,但其实为人谦和,很好相处,只是性情确如传闻中那般淡然,并不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他那侍女淘儿的脾气也与他如出一辙。

看碧笙脸上的神色,明显是不信的,但这时她倦意来袭,也懒得多问,想来这家伙一颗榆木脑袋里也不会去想什么大事,兴许是自己想多了罢!简单打过招呼之后,碧笙就回房去了,留下张小景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过道上。

房间的床铺上,张小景双手枕在后脑勺,正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淘儿道:“哎?为什么?”

张小景心头一动,走到这里,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异常平和的心境。他举目四下望去,眼前绿树青山,鸟语花香,山风习习,倒真是一个很好的住处。没由来的,心里对这个还未见面的伯凡先生凭空生出几分羡慕来。

“不知道其他人找到这个麒麟居士(注一)了没有?”

“这一次……我终于……救了你。”

悟玄真人道:“愿闻其详。”

岳非道:“世间之事本无绝对,一切绝对皆是相对,天地亦有尽时,万物亦会消亡,人自然也不可能永远活下去,所谓长生,不过是相对而言,所以依我看来,世间无人可以长生。”

“无人长生……无人长生……”悟玄真人喃喃念了两遍,抬手道:“先生高论,领教了。”

岳非亦俯头抬手回礼,道:“不敢,只是随意妄言罢了。”

待到悟玄真人抬头之后,岳非才跟着抬起头,悟玄真人道:“先生可知道我派为何要寻先生前来?”

岳非道:“这却不知,只是有些猜测,不知准还是不准。”

悟玄真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道:“哦,先生且说说看。”

岳非沉吟片刻,道:“我身为一介不懂修行之人,贵派应该怎么也跟我扯不上关系,所以事件本身就已经很蹊跷了,不过还是有迹可循的。”

这件事在一开始张小景和碧笙找到雾隐山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其一,从悟剑门等人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虽然这种友好有可能是装出来的,但以他和淘儿这种战五渣的体质,对方实在没有必要费这么多事。其二,从张小景和碧笙的言语中来看,他们所接到的指令只是要找号麒麟居士的人,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凭这两点基本上就可以做出推论,悟剑门找他的目的应该是出于需要他这个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但大概就跟《风云》中泥菩萨对雄霸说“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是一个意思,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预言的东西。而且来的路上偶然也听碧笙说起过,悟剑门创派祖师在开创悟剑门之前本来是一个江湖相师,那么这些看相预言的本事只怕多多少少都随之传了一些下来。

岳非顿了顿,道:“我想贵派应该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吧,或者说是有什么难题只有我才能够解答,对吧?”

悟玄真人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两眼,道:“先生思虑之周全,真乃神人也,事实与先生所料差距不大。”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大约在半年之前,我以师父秘传的无相之术替我派未来占卜了一下,结果竟显示三百年内我派有灭顶之灾,卦象显示只有一个人可以扭转这个结果,那个人就是麒麟居士,只有此人在我派中,我悟剑门才有可能抓住那大劫中的一线生机。”

岳非并不意外,这部分来龙去脉与他所想的相差不大。作者安排这么一出无非就是看不得他一直躲在那个边陲小城里过悠闲日子,所以找了这么个理由把他从雾隐山里捞出来,逼他开始修行,进入故事的主线罢了。

岳非点点头,道:“有什么吩咐,真人请讲便是。”

悟玄真人沉默半晌,道:“那么我就在这里邀请先生加入我悟剑门,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果然不出岳非所料。

他点头道:“好。”

于是岳非就这么加入了悟剑门,按悟玄真人所说,由于他身份特殊,所以不能以普通弟子为身份,而是由悟玄真人代已故上代掌教收徒。也就是说,他是悟玄真人的师弟,在辈分上,是悟剑门当代弟子所有人的小师叔。

因他是由张小景和碧笙找到的,所以便安排了他到墨霞峰去居住。

这天傍晚,岳非便到了墨霞峰的自己厢房里,粗略一看,房间透着一股古色古香的气息,一应装饰器物俱全,用手一摸桌子,也无半点灰尘,应该是命人特意打扫过。

“伯凡师叔。”

岳非转头看去,门口站着两个道装弟子,正抬手恭敬地向自己行礼,后者手上还端着一堆东西。岳非将手中的包袱放到桌上,摆摆手,道:“什么事?”

那两名弟子这才抬起头,当前那人道:“我们是奉掌教之命来给师叔送衣服以及一些相关事物的。”

岳非淡淡道:“进来吧。”

两名弟子这才走了进来,把一应东西整整齐齐放到桌上,一个弟子在旁解释道:“这是师叔的衣服,一共三套,以供换洗,这是掌教命我们拿来的《天界史》和《悟剑门史》,还有这个,是我们悟剑门基础的真气修行之法《玄冥真气诀》,以及《基础修行导论》,还有这个,这个……”

那弟子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岳非神色平静,一件一件地听着。倒也不是说这个弟子太过啰嗦,他说的大部分东西确实都是有用的。

那弟子终于说完,这才俯首行了一礼,道:“师叔可还有事吩咐,若无事弟子们便退下了。”

岳非突发奇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似乎吃了一惊,愣了片刻才答道:“弟子莫晓寒。”

岳非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挥手道:“你们去吧。”岳非倒不是故意态度倨傲,只是他现在在辈分上毕竟是师叔,虽然只是个小师叔,但终归是个师叔,跟一般弟子之间太过客气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虽然这些弟子年纪都比他大……

两人道了一声是,这才退出去,带上了房间门。

莫晓寒走出门之后,暗想这位小师叔怎么会突然想起要问自己的名字呢?难道他已经猜到什么?莫非这个人真的是……

他自顾自摇了摇头,这些事一时之间倒是想不清楚,需要一些时日才能看出些端倪,只是如果一切真的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的话,这个伯凡师叔……

这时候旁边另一名弟子道:“晓寒,你说这个麒麟居士一介凡人,怎么突然就成了我们的师叔了?”

莫晓寒回过神来,摇头道:“御风,掌教真人既然这样安排,必有其深意,何须你我担心,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可以了,其他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被他称作御风的弟子嘿嘿一笑,抓了抓头,道:“也是,是我多虑了。”

两人随意谈笑几句,便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