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得仿佛是天崩地裂,世界末日。火山爆发,山崩海啸时的绝望恐惧也不过如此。警车就在我刚刚趴地的地方停下来,人群鱼贯而下。他们一定看到折断的花草和迤逦的脚印了。我非常害怕他们在附近来个大,我是绝对逃不掉!捂住嘴,不敢大声喘气。我眯着眼,看见他们站在草坪中央仔细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公路。几个人伸出手指对着正前方的大道指指点点。我不知道是不是认为我正好劫下刚才那辆出租车趁机逃走了。反正他们围住桥底,打着灯匆匆扫了一遍,然后陆陆续续离开了。

他问:“喜欢吗?”我点头:“嗯,太高兴了,看到就有好心情。我要把它摆在客厅里。”于是冒着迟到的危险,又回去找了个瓶子把花插好才下来。我笑嘻嘻地说:“怎么突然想到送我花?”他笑说:“有人告诉我,女孩子大都喜欢花。续艾,难得看到你这么开心。”我仍然满脸的笑意:“新年第一天就收到鲜花,多么喜庆吉利的事呀。”下了车,朝他频频挥手,他这个礼可是送到我心坎里去了。换好衣服上班,见人就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他铁青着脸看我,大概是气得说不出话来。随即,转过头狠狠地说:“好,算我宋令韦自取其辱!”我咬着唇用尽力气说:“走不走?不走就让我下车。”他似乎极力压抑愤怒,冷声说:“放心,既然答应了操曹,我一定会将你送回去的。”这次换我拼命控制满身的火气!好,宋令韦,你果然够狠!

我用力咽了咽喉咙深处涌上来的悲痛,“不过,放心好了,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不会再让他欺负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开心,其实很想大大方方地欺负回去,可是却不敢拿他怎么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躲着。爸,小艾一定辜负你的期望了,不然不会这么没出息,你白疼我了!”

他站在那里任由我骂,斜着眼挑眉看我,很有些乐在其中的感觉。我忽然有些着迷,看着他这个样子,就像普通情侣打情骂俏一样,差点沉沦下去。忽然想到横亘在我们之间无数的障碍,心乱如麻,冷硬地说:“宋令韦,你到底什么意思?就为了调戏我来的?”他叹口气,将手中擎着的雨伞往地下一抛,说:“冒着三千里的风和雨,星夜兼程,只是想看看你,就为了看你一眼。”

我扯着嘴勉强笑了一下,说:“操曹,谢谢你为我好,我会记得的。”转身要走。他立即拉住我的手腕,有些着急地问:“你去哪?”我深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不去哪,找宋令韦说清楚。该说的总要当面说清楚!”他还是拉着我的手没放,满脸都是担忧的表情。我故作洒脱地说:“放心好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总不能任由人家欺负玩弄!”

饭桌上已经摆好菜了,只有一碗酱萝卜和一盘子大白菜,另外还有一碟子甜辣酱。那老人连声说:“请坐,请坐,地方局促点,请不要嫌弃。”我忙说:“哪里,哪里,冒昧前来打搅,应该是我们过意不去才是。”拉着宋令韦在沙发上坐下来。那沙发又冷又硬,弹簧似乎都坏了,坐垫上有一两个手指般大的洞。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天!现在该怎么办?尤其是我,库房就是我的职责,少什么东西全部唯我是问。如果情况坏到真要我赔的话,我怎么赔!那些衣服,一件就顶我一月的工资了,我还不得去跳楼!店长阴沉着脸看着大家,沉声说:“我在博思工作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丢这么多衣服的。好了,不管怎么样,大家辛苦了一整个晚上,先回去休息,再等公司的处理。”

他轻轻点头,最后说:“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周处,他那个人,不但不好惹,而且危险。想必你一定比我清楚。”我平心静气地回答他:“大家都这么说,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周处不是和我关系不一般,而是和林家关系不一般。他对我很好很好,对林彬也不坏,只不过林彬一直对他态度恶劣。可以说,没有他,我或许活不到今天。”他没有说话,维持沉默。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什么发言权。那个时候的我,除了周处,谁也不知道,包括林彬。

大半夜了,行人寥落,车流稀少,都是打着灯在眼前一晃而过,随即被夜色吞没在肚里,只剩下车窗外茫茫的黑无穷无尽地朝你奔过来。我双手趴在窗户边,透过玻璃看路上不断变换的街景,低声说:“谢谢你关心。”我抗拒他,抗拒得如此艰难无力。他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不用。”我想他一定也明白我的意思。一切都不需要挑明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