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见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西域装束风尘仆仆,相貌不凡,便问道:“小哥,你这是从高昌国来么,要去哪里?”

萧翎羽刚要跨马而去,突然想到一事,从兜里掏出那个装有金镶玉耳坠的盒子,对辰轩说道:“你替我把这个给依娜。”辰轩木然接过,答应道:“好。”萧翎羽拍拍他的肩膀,道:“谢谢,再见。”

聿森开解道:“领的担忧并非没来由,苍天如此不公,我们的命运岂能由他掌控,我们应该抗争,我们应该顶天立地。”

就这样离开吗?萧翎羽踌躇,逃避的感觉真是不爽。是否跟依娜告个别?想到依娜,萧翎羽颇有些不舍。怎么样离开?起码得有匹骏马才能穿越沙漠,不告而别还行不通,还得面对楼兰人。

旁边,萧翎羽微睁着双眼心里清楚,有人来救他们了,只是精力耗尽无法动弹言语,吞了几口迈荻克递过来的清水,感到力气正在一点一滴恢复。

萧翎羽一怔:“呃,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那里——光!”依娜声音里激动得有些颤抖。

“你怎么样?”萧翎羽问道,突如其来空腹的抗议声,动摇了他“等到天明”的信心,他始终不敢想“等”也只有“死”的可能,不敢想若干年后,他们也会变成黑暗中那样的骷髅。而越是不敢想的事情,越是在不经意间思路就已触及,并且停顿在那儿。

“你干什么?”萧翎羽问道。

“我不知道,可是我也想去看看。”

那是一幅瑰丽的画面。城郭!天马行空!奔腾在云中,倒影在水中,悬浮在空中。

萧翎羽说道:“汗血宝马确实在我们中原留下了许多传奇,换言之,英雄从来都离不开与好马的故事,关羽虽然挂印封金,还是骑走了赤兔马,却见真性情。”

“怎么了?”依娜惊讶道。

依娜嫣然笑道:“我偏不吹给你听。”握着哨子的右手挥动,萧翎羽注意到她的动作,迅抓住她的右手臂,夹手夺过她手里的芦苇哨子,嘻笑道:“扔掉怪可惜的,送给我吧!让我好好研究研究。”

牧泽说道:“好了。切磋也就到此为止吧。萧翎羽,你枪法进步乎我的想象,中原之武艺果然博大精深。”

牧泽哈哈笑道:“这简单,我与你切磋印证下就分晓了。”

不一会儿,辰轩换乘一匹马过来,青紫小鬼跟随其后,一副积极观战的态势。辰轩此时座下的这匹马,浑身幽青之色,体毛柔韧色泽鲜亮,神骏非凡。

在她练拳的当儿,萧翎羽吃着东西,仰望白云蓝天,思绪流连在草坪上,他骑着骏马奔驰。身随心动,萧翎羽漫步而去,渐渐远离了依娜的视线。

依娜哭笑不得,捧着腹忍住,半晌才平息下来,说道:“看你悠然自得,我是白当心你了。”萧翎羽心下一动,嘴上道:“有你的当心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我现在感受到了,伤痛会好得更快些。”依娜瞪大了眼睛,道:“你想让我当心呀!”

月祺的认识有所不同,便说道:“这里的动物生来就应该是被我们猎杀的,不是么?你看那些牛羊甚至骏马与骆驼,我们都是吃它们的肉长大的,如果不宰杀的话,我们又如何存活,只有宰杀了再养,养大了再宰杀。而沙狐只是野兽,它的肉却非常鲜美,它的皮可以做成漂亮的小袄。”说到这里,往依娜身上打量了下,“如果你穿上了,肯定更加好看。”

萧翎羽忽然有些冲动想说:“你也下来一起泡吧。”随即意识到这话太过轻浮,赶紧将之融化在肚子里。不敢直视依娜,颔吱唔:“我这就上岸,你……你先回避一下。”

依娜问道:“你是说,它很快就不能奏出乐曲了?”

牧泽道:“没多大的事,虚脱而已。”这时萧翎羽嘴里出了轻微的声音,还是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没看到我陪了半条命进去,她的刀太锋利,我一个人难以对付,你不想死在这儿的话,就使出你的狠劲来,免得我跟你陪葬。”

士兵又问:“这些楼兰人,你就放心他们?”

“嗯,太多了。什么百合草鸡汤、生滚泥鳅粥呀,什么软酥猪腰、红烧鲤鱼呀,什么芸豆糕、糖卷果呀,很多很多……还有白水羊头啦,但不及这个原汁原味。”萧翎羽说着,晃了下手里的羊肉。

“我们再去找找吧!”

“我觉得,应该还要再往北走。”

不通。

由于特别留神,萧翎羽明知是在叫他,但只差那么几步就脱离是非之地,耽搁下来难免像飞鸟落地,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可不想折在这些兵卒手里,追来的鸿云楼小厮说不定转眼即到,萧翎羽装糊涂蒙混过关,镇定自若继续进行。

“喂!站住……”

“拦下他!”

两名士兵出现在萧翎羽面前,喝道:“我们头儿叫你站住,你耳聋了么?快过去。”

到了这地步,萧翎羽只能硬着头皮跟随士兵走到他们头儿面前。

那头儿门吏看了看他牵着的黑将军,然后慢悠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哪里人氏?从哪儿来?要到哪去?”

听了这一连五问,萧翎羽暗自焦急差点没晕过去,耐着性子回答道:“萧翎羽。行商。长……”顿了顿把“安”字咽了下去,“长在皇城根下。往敦煌走了一趟。回京城去。”

那门吏怔了怔,京城人氏多般与权臣沾亲带故,莫要拿不到甜头,反惹得一身骚。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吏,芝麻绿豆大的官,京城里随便一个吃皇粮的都能把他像蚂蚱一样捏死。从丝路恢复贸易以来,他守卫这城门口,确实捞取了不少实惠,随便抓一个扎眼的客商,都能获得孝敬,灰色收入便落进口袋。小吏多作怪,纯粹找茬的一门活儿他便干得有声有色。

萧翎羽头虽然长了,但走在人群中,还是显得有些微的与众不同,就因为抢眼被抓了出来。他见那门吏右手拇指与食指中指习惯性地搓着,知道那是花差花差的问题,可他正为吃了霸王餐跑路,哪来的钱贿赂。

那门吏见萧翎羽无动于衷,也不敢怎么难为他,如果真背靠着京城什么权贵,还是个烫手的山芋。

萧翎羽没有觉察到这一点,站在那里干焦急,见那门吏没有进一步的动静,大着胆子问道:“我可以走了么?”

那门吏正犹豫着怎么放人之际,萧翎羽的问话便起到了台阶的作用,只得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萧翎羽松了一口气,此时此刻有个声音传来:“别放他走,这人刚在我们鸿云楼吃霸王餐!”

那门吏突然来了劲,一把将萧翎羽抓住,他心里很清楚鸿云楼的背景有多深,既然是鸿云楼要抓的人,他岂能放过。这可是不多的讨好机会,暗自庆幸这次瞎猫撞到耗子,白得来一件功劳,有鸿云楼这棵大树撑腰,怎么黑这小子都行。

萧翎羽自觉理亏,又落在了官军手里,也没想要反抗。

见鸿云楼的两个小厮走近,那门吏吹嘘道:“我就觉得这小子有问题,差点让他蒙混过去,原来是个小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