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已经四年时间了,采青姑娘在传统社会生活,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她和方少帅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啊?

卢筱嘉?莫不是那位跟张学良齐名号称为民国四公子之一的那个卢筱嘉?张嘉玢的眉毛几不可见的挑了一下,要说这位卢少爷,纵观历史,出了名的事情也就是那一桩啊不过,凭借这一桩事情,就足够显示他的能耐,“一战成名”了。

看儿子一脸的可怜相,方老爷终于又说,“你那时候查清楚了事情,就不能叫个别人打上门去啊,就算是闹得再厉害,左右的查不到是你唆使的也就成了。如果那样的话,现在她们娘儿俩个好了不好了也烦不到你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事情还是坏在你果然还是年纪太轻了点,沉不住气儿啊。”

方心怡方大小姐在美国学的是新闻专业,回国后就做了申报的一名记者,每天风风火火的到处瞎转悠。而这个时候就用得上方大小姐了,她负责给“散播爱心”的“贵妇团”拍照,然后偶尔的就把这样的善行放到报纸的某个角落,再修辞赞美一番。于是,作为监察团的“志愿者团队”们就更加的自觉了,经常主动的要求去“视察视察”,或者去“送孩子们东西”,并且开始谁的手笔更大方,行动相当的积极。当然,每当这种时候,她们打扮的更加的是不遗余力、一丝不苟,就怕万一要上报纸的时候容颜不够优雅不够漂亮。偶尔上个报纸被麻将桌上的牌友提起的时候,还要故作随意状,说自己不过就是拿了多出来的两千个大洋给孩子们拾到出了个声乐教室,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方少陵却突然坏坏的一笑,“我没说,你这里做的生意,‘不正经’啊,老板娘。”说完,他旁边的两排卫兵配合的笑了,笑的那叫一个淫荡啊。

“我是回了上海太闷了,也不用上学,天天舞会啊聚会啊,闷也要闷死了。”才过了三四年,大哥的开明度就上升了一大截,他已然不再反对自家的女孩去参加一些名媛聚会了,“反正大哥四哥又不缺钱,花掉一些么也没什么,就算是赔了,他们也会很快的就赚回来的,权当是作公益了嘛。”张嘉玢其实对自己的计划也挺没底的,她两辈子都没有经营过自己的“生意”。但是张家家大业大,自己几个哥哥小金库里也都是满满当当的,自己一个没出嫁的女孩子,就只好帮助哥哥们好好的花钱了。

张嘉玢坏心的想,如果黄金荣没有帮忙蒋介石,那以后又会是怎么一番光景呢?终归,这个老蒋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哥哥的一个“障碍”啊。说起四哥张嘉璈,连张家姆妈都要连连的摇头了,可是,这个哥哥却是能力独具的,从商从政对他而言都不困难。他的能力最后却胜不过一个姻亲的关系,实在是叫人有些齿寒。虽然后来四哥转而经营中国的铁路也算有所成绩,可要知道在那个充满了动荡的年代,是没有办法真的展开什么建设的,四哥后来也因此辞去内阁远走他乡。

张嘉玢几乎把那封信件捏烂了。她一直知道徐志摩是个渣男不是个好人,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真的能把自己的妻子逼死。陈一知虽然是娇蛮的大小姐性子,但是就像徐志摩说的那样,她终归是个“缠小脚”的,一个封建家庭娇养出来的小姐。她性子直率,但是却懂得谨守封建的规矩。就算这次堕胎没有死,只要徐志摩坚持要离婚,陈一知终归就是一个“死”字。在这样的大家族中,没有哪个娘家会真心接纳回被丈夫休弃的妻子的。那是丢了一族人的脸面。这种感觉,上辈子的张幼仪就懂得的,也因此,她离婚之后可以求助她的二哥,甚至可以照顾着和徐家二老一起生活,却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回宝山张家。不是她嫁了人就忘记了父母,也不是父母不再爱她,而是整个社会就是没有出嫁的女儿回门过日子的,那是要连累一家人被唾沫星子喷死的。那时候张幼仪想着自己依然是让家族蒙羞了,不愿意连累自己的父母,好在,她还有哥哥可以求助的。

真是王子的外边,恶魔的内心!张嘉玢忍不住的心里一阵的吼,这货的毒舌怎么都没有人传闻啊!故作失落的叹了一口气,“随便打一下我手臂都要断了,我觉得欧洲的这些看起来最是优雅不过的家庭妇女一定个个都是大力士,竟然都能做这样的甜点。哎,期末考试就是考做曲奇,琳达女士都给我泄露考题了,可是我还是觉得太困难了。不过我想,某些只懂得享受成果的人,是不会懂得过程的艰辛和那种美妙的感受的。”

她们三个如今真是天各一方,静华在英国,心怡在美国,而她在德国。虽然都身处异地,可是却觉得感情倒是越紧密了,闲暇时候更多的时候就是通通信件。当然,各种八婆的本性还是不能忘记的。徐静华上次还提到,已经改名为徐志摩的徐章垿同学,如今已经从美国转学到了剑桥,并且已经成为了她的校友,最重要的是所到之处依旧还是一样的拉风,一样的肆无忌惮。

所以,每次在徐静华和方心怡说起以后的打算的时候,张嘉玢更多的时候还是只能沉默了,她这真是饱受旧式家庭之苦啊。实在是羡慕这两个好友,一个有个开明的懂得为女儿将来打算的好母亲,一个有个深谋远虑的爱护妹妹的好哥哥,哎,自己只有一个半封建半开明的家庭,能出来上海念个女学,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姆妈要是知道自己念完了中学都十七八了还不打算待嫁,还想要出去再混个几年,不活撕了自己才怪了。在老一辈的想法里,除非有什么特例或者原因的,否则到了二十岁都不嫁人,那就算是老姑婆了,就是大逆不道了。

“啊!”方心怡不由的道,“我看他说起话来是这么的热爱改革,热爱新事物,言语之中对传统礼教什么的最是不屑一顾的人,竟然家里已经有了包办婚姻了。那他怎么还那么说话啊?”像徐章垿这样的年纪已经娶亲了,十之□都是家里给准备的亲事。看来,这徐章垿对那些说的“新事物”,还真的只能做到他说的那个词,“十分向往”啊,却又没有这个勇气真的拒绝家里的“决定”。想到这里,方心怡不由得有些感到气馁。

话分两头说。张嘉玢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女洗手间,回到了位子上。因着生的这些个事情,实在不让人愉快,郑立成一行人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都安慰了受惊的张嘉玢几句,就起身回去了。

喝了两杯饮料,张嘉玢就想去洗手间了,看徐静华和方心怡都和小伙子们相聊甚欢,自己也不想去打扰了——哎,长得不惹眼就是缺少关注,她今晚就充当了一回壁花小姐了。不过虽然女性自尊感觉很受伤害,但是就这桌上的青年的素质,张嘉玢只觉得又有些无奈的庆幸。

“黑猫?黑猫警长?”张嘉玢奇怪,按说这个时代还没有动画片啊。

一说到狐狸,徐静华倒是不跟张嘉玢继续扯皮下去,只是自我感觉相当好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说了句“过奖”。觉得自己过年的时候听了姆妈的劝,忍住了一切美食的诱惑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了,“心怡啊,你家那只狐狸精的事情这回算是解决了没有啊?”

“我已经不在政府办公室工作了,现在就办着民盟的党派了。”说到失去政府中的职务,张嘉森没有丝毫的遗憾,甚至还是骄傲的,“袁世凯又称帝了,就十二月时候的事情。我是带头离开政府职务的,我就不相信剪掉的辫子还接的回来。更何况,如今北洋军阀已然不是当年那样袁世凯一家独大说了算的时候了。那些个军阀部队都练出来了,心自然也就大了,谁会甘愿对着谁叩头呢?”

张嘉玢自然也是要回宝山老宅的,大哥张嘉保前几天就已经把生意上面的事情处理好了,计划就和张嘉玢一起回了。七姨娘是不去老宅的,她一直认定自己是张嘉保在上海这边能带出门的“太太”,可是这个身份到了宝山就不灵了,得不到承认,她就显出“弱势”了,如此情况,自己又怎么肯轻易跟着回去呢?除非张嘉保同意跟她在上海把婚事办一遍,那样的话怎么也能算是“两头大”了,她再去老宅遇到老宅的“太太”勉强也不算很吃亏。

“难怪方少帅那样的人想要把那女人娶回家了,实在是个厉害的人,这样的女人虽说身份上是差了一点,以后却是可以在官场上和各种地方帮到他的人。”回去的车上徐静华托着腮帮子,忍不住的感慨,“那种乡下地方竟然也能出个金凤凰啊,呸呸呸,呸个凤凰。”

“好,好,你好得很!”方少陵气也上来了,还想说什么,却教桑采青拉住了手臂。

不过,传说中的桑采青对于方少陵不是很看不上眼的很不屑的吗,怎么这会儿这采青姑娘却是这样的一副态度呢,这可不像是被“逼良为娼”的啊,明显就是一副很想做方少陵的太太的样子啊,一点勉强都没有的。

方少陵也不多话,不再劝说上车,只向门卫做了个简单放行的手势,又重新坐正了身子,也不多管张嘉玢,自己坐了车一溜儿风的进去了。

话音一落,连着徐太太都没有再反驳了。张嘉玢狡猾的把一次单纯的吵架事件,上升到了一个严肃的关于不同思想意识形态的辩论了,把几个需要批评教育的学生,形容成了需要被表扬的追求先进思想的进步分子了。这“吵架事件”,也被成功塑造成了一个“误会”了。张嘉保忍不住的再次打量着自己这个妹子,看来嘉森眼光确实不错,嘉玢确实是长大了。欣慰非常的同时,又不由得很是骄傲,果然是我张嘉保的妹子。

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在学校学过画画,懂得英文和交际,是大上海最摩登的交际花,一向也多有些自命不凡。嫁给张嘉保这样的人是她这样的女人的选,她家里并不富裕,能够让她读书已经是最大的投资了,而能够钓上张嘉保就是这最大的回报,多少人羡慕她。张嘉保这样的“老爷”就是她们这样的人的选,家里没有新式太太只有媒妁之言的正房,平时又需要一个十分合适的西式女人在他应酬的时候照顾周到并且还能增加点儿面子。当然最重要的是,张嘉保负担的起这样一个新式女人的奢侈开销。什么时代变了,民国不时新小妾那一套了?人家闹了清王朝革命的孙中山不还是放下家里的正房太太,才刚娶了一个姓宋的新式太太?人家那才真是高调,敲锣打鼓的告诉人家他们是正经夫妻。她秦玉,也要做那张嘉保“外面”的正经太太,她有这个本钱。

张嘉玢于是对着七姨娘展示的镯子点点头,“是很漂亮。”接着就继续上楼回房了。独留下不知为何又格外气愤的七姨娘一人在楼下跳脚。

张嘉玢算是插班生,班主任廖老师特地做了介绍,像中西女中这样的学校念的起的人家也就是那样些人家,一般也都是从一年级就进来的,插班的其实并不多。廖老师倒是也是奇怪的,原本看着资料觉着应该是个乡下姑娘,所以想着自己要多关怀关怀她免得孩子来了这贵族学校因为差距太大自卑了。没成想,新来的学生却是这样清爽的面貌,高高扎起的马尾,眼睛闪亮亮的,表情倒是也没有因为进了一个新环境而有丝毫的慌张,还是落落大方的样子。一身的学生服,没有佩戴任何的饰。

张幼仪自愧不如,她上辈子那么多年连一门外语都没有学通顺!真是压力山大。民国时候的这些个牛人还让不让人活啊!校友是强大的宋氏三姐妹,她觉得这种和这种历史人物同时代实在是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