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夜祁庭刮着茶碗口的手微微顿了顿,深邃的眸中浮起一抹似云雾般的淡淡笑意,旋即道:“不急,先喝了茶再说。”

至少,第一眼是如此。

宁清欢清了清嗓子,执着木笏的手中隐隐起了一层薄汗,继而万分沉肃道:“回皇上,臣方才所说,有人无奈落草为寇,但倘若朝廷能够发布昭告,愿臣服者可既往不咎,并许一定良田、钱财,供他们自力更生。如此让他们能有一次改过自新、重头来过的机会,又有谁会愿意顶着贼寇的名声,过活一辈子?”

宁清欢稍稍勾着唇角,将那些议论言语悉数收入心底。

一袭孝衣的男子,手指葱白如玉,在坟前添了香,化了纸钱。最终,墓前重重磕了三个头,略显沙哑的声音更让人觉得他雌雄难辨。

宁清欢眼眸一钝,理智骤然碎裂,眉间的淡雅不复,剪水清眸中闪过一道浓郁而惊骇的悲怆,而后仓惶萋萋的朝着门外大步奔走而去,也顾不得外面是否下着冰寒的秋雨。更是顾不得她是否知晓,那所谓的乱葬岗在何处。

如此凉薄。

她那些堆埋在心底的所有委屈,所有隐忍…所有痛苦,因着那一句看似无情的话,全然倾发。“我是没用,不成气候!但你不能叫我忘了,忘了那天牢里面的是我的家人!是我最无法割舍的人啊!你叫我怎么忘…怎么忘?”

一声连一声,古城沐风般倾颓残垣的沧桑。宁清欢听着,心上颤着,痛着。随着渐远的步子,她耳边的声音开始变得悠忽飘渺,细如尘埃。直到她再也听不清晰时,已然到了天牢外面。

“这位小兄弟,老夫能否麻烦你一件事——”但牢房之内,却又突兀的传来一道沧桑似古钟般的声音。

听及,宁清欢弯起一边的唇角,举了举腰带处悬着的木牌,那两侍卫看后,收起了刀,不再阻拦。给宁清欢让出了一条足够她通过的路。

广廷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自己的眸光,微微弯了身子,才得以看见铜镜中的自己。看着那略显松垮的发髻,他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红鱼退后,阖上了屋门。咬着牙看着屋门隔开她的视线,冷漠的面容之上,终是有了一丝多余的情绪。

又是红鱼,给她来送粥了。

阴鸷的眸子将她认真却隐着悲伤的神情纳入眼底,心尖儿上倏的沉了沉,意味深长的笑着,“可以。”

如同这深秋的风,将宁清欢的肌肤刮的生疼。

宁清欢陷入那一双眸中,有着瞬间的怔忡。微微侧过了眸子,错开了与他的目光,心中只叹:如此妖孽。

“多谢。”宁清欢笑应了一声,只是将那女子眸中的意味深长纳入眼底。

男子松开掌间的柔荑,负手玉立。深眸淡淡的睨过浅笑嫣然的宁清欢,眸底浮起一道稍纵即逝的不知名情绪。

不仅改名换姓,还要用男子的身份活下去。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宁清欢掩去眉间的一丝嘲笑,款款而问。

宁清欢淡雅的眉间落满了疑惑,不禁抬起眉眼看着面前的男子。

宁清欢缓缓阖上了眼眸,眉眼之间淡然的仿若从未经历过那些事情。今日清晨,她明明还与爹娘一同吃早点,话家常。

宁相听罢,心口处暗涌起一阵腥甜,却挺直了脊背,从宁菖桦身边离开。

听及,宁清欢只是点点头,缓了须臾之后,咬着下唇又将搁置在一边的尖嘴儿酒壶拿起,兀自替他们两的酒杯之中添满了酒。

夜祁庭深眸凝着她,只听她似是嗫嚅着:“这一杯,无欢敬王爷,多谢王爷愿在满堂大臣不信任中,相信无欢!”

-本章完结-